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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dern Linguistics
Vol.1 No.1(2013), Article ID:11847,5 pages DOI:10.12677/ml.2013.11001

On Chinese Word Bingbao “Hail”

Mengbing Xiang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 Center for Chinese Linguistics PKU, Key Laboratory of Computational Linguistics,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Email: xiangmb@pku.edu.cn

Received: Apr. 15th, 2013; revised: Apr. 26th, 2013; accepted: May 2nd, 2013

Copyright © 2013 Mengbing Xiang. This is an open access article distribut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License, which permits unrestricted use, distribution, and reproduction in any medium, provided the original work is properly cited.

ABSTRACT:

The continuous distribution area of the Chinese word for “hail” bingbao, located in the middle and lower reaches of the Yangtze River, is a slightly wasp-shaped broadband running from northeast to southwest. This particular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pattern is associated with the formation of the word bingbao. Bao or baozi, the word for “hail” is widely spoken in the south of the broadband, while the word for “hail” lengzi is a common word in the north of the broadband. Lengzi is a result of lexical changes “bao/baozi→bingdanzi→ lengdanzi→lengzi”. Therefore, the word bingbao was actually the contamination of bingdanzi spoken in Central China and baozi used in the south of this area in history. It is a blend or portmanteau word due to dialect contact which explains why the broadband of bingbao gets to be where it is.

Keywords: Bingbao “Hail”; Wasp-Shaped Broadband; Bingdanzi “Hail”; Baozi “Hail”; Contamination; Blend

说“冰雹”

项梦冰

北京大学中文系暨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计算语言学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北京

Email: xiangmb@pku.edu.cn

摘 要:

汉语指称雹子的“冰雹”一词集中分布在长江中下游一带,其连续分布区是一个略呈马蜂形的东北–西南向宽带。这种特定的地理分布格局跟“冰雹”一词的形成有关。在马蜂形宽带的南边,是“雹”或“雹子”一类说法的连续分布区,北边则是“冷子”一类说法的连续分布区。“冷子”是“雹(子)→冰蛋子→冷蛋子→冷子”这一词汇替换演变的结果。因此“冰雹”一词是历史上中原地区的“冰蛋子”和它南边的“雹(子)”两种词形互相接触所产生的混合词形,这就解释了为何会在长江中下游出现东北–西南向的“冰雹”带状分布区。

收稿日期:2013年4月15日;修回日期:2013年4月26日;录用日期:2013年5月2日

关键词:冰雹;马蜂形宽带;冰蛋子;雹子;感染错合;混合词形

1. 引言

Hail北京话叫“雹子”báozi,to hail叫“下雹子”xiàbáozi。例如Hillier(1920)[1]

Hail普通话通常也叫“雹子”,不过也说“冰雹”或“雹”。《现代汉语词典》(2012第六版)[2]对“雹”、“雹子”、“冰雹”的解释是:

雹báo名冰雹。

【雹子】báo·zi名冰雹的通称。

【冰雹】bīngbáo名空中降下来的冰块,呈球形或不规则形,多在晚春和夏季的午后伴同雷阵雨出现,给农作物带来很大的危害。通称雹子,也叫雹。

岩田礼(2009)[3]曾考察过普通话词“冰雹”的地理分布,并推测其词源:

普通话词“冰雹”主要分布于长江领域,虽然也出现在北方,但分布点除了甘肃以外都较为零散,据此可以肯定“冰雹”一词的发源地是江淮地区。

江淮的南北都有不带修饰成份的“雹”(单音节)、“雹子”等,很明显,这些形式古于“冰雹”。如何产生了带“冰”的词形?这是出于有缘化的作用,是无疑的,但也需要进一步地进行考察。值得注意的是,江淮的“冰–”与“冷–”毗邻分布,等言线在淮河附近。据此推测,前加“冰”这一语素有可能受到“冷”的影响所致。所谓影响是指江淮人从“冷”联想到“冰”。这一假设的前提是“冷子”类(D-l)的产生年代古于“冰雹”。

本文首先用《汉语方言地图集》词汇卷007图(曹志耘2008,下文简称LACD-V007或LV007)[4]对“冰雹”一词的地理分布进行检验,然后对其来源提出一种新的解释。岩田礼(2009)[3]的解释必须以“冷子”比“冰雹”先产生为前提,而且方言接触导致的是语义联想(江淮人受中原“冷子”说法的影响由“冷”联想到“冰”从而使自己的“雹(子)”变成了“冰雹”),而不是直接的词形混合(blending),这两点我们认为都不够让人满意。

2. “冰雹”一词的地理分布

LACD-V007将汉语方言指称冰雹的词形分为5大类68小类。我们首先将这些词形分为“冰雹”类词形和非“冰雹”类词形两个大类。其中“冰雹”类词形如图1的图例所示包括6个小类,非冰雹类词形则是排除这6个小类后剩下的其他所有词形,不再分小类(词形分类的具体情况请参看原图[4]或项梦冰2012[5])。没有调查到冰雹说法的方言点用N表示。根据这种分类及LV007 930个方言点的数据重新绘制的地图如图1所示。图例中的数字为方言点数。

“冰雹”类说法的6个小类可以进一步概括为两类,一类是“冰雹”和“冰雹子”,一类是其余4个小类。后一类属于词形兼用(冰雹–雹、冰雹–雹子、冷子–冰雹)或混合词形(冰雹蛋蛋,“冰雹”类词形和非“冰雹”类词形的混合)。

从图1可见,“冰雹”类的说法有241个方言点,非“冰雹”类的说法有676个方言点,另有13个方言点没有调查到冰雹的说法。6种颜色的实心圆以黑色为主,占90%。华北、东北是清一色的空心圆,东南、西南和西北也以空心圆为主,但间杂了一些实心圆(东南稍多);在长江中下游一线,黑色实心圆聚集成群,形成了一个略呈马蜂形的黑色宽带。可见岩田礼(2009)[3]说“冰雹”主要分布在长江流域是正确的。

有三点值得注意:第一,“冰雹”分布带在长江中游的核心地段几乎形成了一个缺口,或者说这只马蜂的腰相当的细,甚至说它是只“断腰蜂”也未尝不可(是否“断腰”需要有布点更加细密的方言地图才能做出最后判断);第二,5种彩色的实心圆主要分布在黑色宽带的南北两边,深入黑带腹地的比较少;第三,南部沿海、海南岛出现了一些局部性的“冰雹”连续分布区,不过面积都比较小。

关于第一点,可能跟使用“雹子”词形的赣语区人口涌入皖西有关。即“冰雹”分布区原本不是“细

Figure 1. The geographical distribution of bingbao and its analogue

图1. “冰雹”类词形的地理分布

腰蜂”,而是一条真正的宽带,随着皖西成为赣语的新地盘,连续的宽带就几乎在这一带被斩断了。这种假设需要以“冰雹”分布宽带的形成早于赣语移民涌入皖西为前提。据《安徽省志∙方言志》[6],皖西的赣人大概是在明初由江西省的“瓦西坝”成批迁徙此地定居的,因此时间上或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新方言排挤战胜旧方言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下面是施耐庵(约1296~1372)《忠义水浒传》(天都外臣序本)第九十五回中的“冰雹”用例:

[乔道清]右手仗着宝剑,口中念念有词。霎时乌云盖地,风雷大作,降下一阵大块冰雹,望圣水、神火军中乱打下来。霹雳交加,火焰灭绝。众军被冰雹打得星落云散,抱头鼠窜。……须臾雹散云收,仍是青天白日,地上兀是有如鸡卵似拳头的无数冰块。

关于第二点和第三点,虽然肯定有“冰雹”分布区跟邻接方言区接触的因素在内,但当代共同语的影响恐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们只要对台湾和海南稍加比较,就不难做出判断。两岛所通行的汉语方言都以闽南话为主,前者以N为主,后者以“冰雹”为主,说明“冰雹”一定不是闽语固有的传承词,而是相当新的“外来货”。也就是说,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冰雹”类说法和其他地区的“冰雹”类说法性质可能不同,前者大概是历史上方言接触的产物(详下节),而后者则不排除是普通话说法的借用或方言固有说法和普通话说法的混合。岩田礼(2009)[3]所考虑的两条“冰雹”传播路线(从洞庭湖边往南经过广西延伸到广东;自皖南经过金华地区传播到浙南、闽东)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当代共同语对方言的深刻影响,因此是值得怀疑的(参看余论部分的讨论)。

3. “冰雹”一词的来源

“冰雹”就方言内部发展而言可以有两种不同的来源。一是由单音词“雹”增加修饰成分“冰”造成。增加修饰成分是单音词复音化的一个重要途径,如济南、太原的“咸盐” (引自《汉语方言词汇》[7])就是一种增加修饰成分的变化,即“盐→咸盐”。另一种来源则是由并列式词组“冰雹”(指冰和雹)偏义化形成,就如“国家”原本是国和家,偏义化后就只有国的意思了。不过方言的外部接触也可能造成混合词形“冰雹”,这正是本节所要讨论的内容。因为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为什么偏偏会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出现一条东北–西南向的“冰雹”分布带?

我们曾根据LV007所提供的各类词形及其地理分布信息,对汉语方言冰雹的说法进行过初步的综合研究,并拟测出主要词形之间的历史关系,认为在中原地区曾经发生过“雹(子)→冰蛋子→冷蛋子→冷子”这样的词汇替换过程(项梦冰2012))[5]。目前中原地区冰雹的通行说法是“冷子”,而“冰蛋子”、“冷蛋子”及其变化形式则只残存在“冷子”分布区的外围。

如果我们把“冰雹”类说法、其他“雹”类说法的地理分布情况和“冷子”类说法的同言线综合在一起,长江流域“冰雹”一词的来源就呼之欲出了。请看图2。图2把图1的6种“冰雹”类说法概括为绿色的实心圆(241),同时把排除“冰雹”类说法后剩下的“雹”类说法全部概括为一类(431),这么做的一个理由是这些不同的词形皆为单音词“雹”的后起替换形式,而我们现在恰恰是要观察历史上的情形。跨类的点以“冰雹”类说法优先。为了醒目起见,与讨论无关的方言点一律略去(245),不在地图上显示。“冰蛋子”、“冷蛋子”一类的说法也写作“冰弹子”、“冷弹子”。

从图2可见,东南部以红色实心圆为主,中原地区说“冷子”,而绿色实心圆就介于黄线(以北是“冷

Figure 2. Bingbao is a blend or portmanteau word due to dialect contact

图2. “冰雹”是方言接触的产物

子”分布区)和红色实心圆之间。如果我们不拘泥于当下的表现,而是回眸历史,“冰雹”分布带在历史上的某个时期(大概不会早于元明)正好是“冰蛋子”分布区和“雹(子)”分布区的接触地带。

Palmer(1936)[8]曾经指出:

Perhaps the most interesting of the phenolmena brought to light by the study of dialect geography are those that develop on the frontiers where two or more dialects come into collision. In such a buffer territory the inhabitants are usually bilingual, with the result that they often possess two dialect equivalents for what they wish to express. By the psychological process discussed in a previous chapter this gives rise to contaminations, phenomena that occur with a far greater frequency than the study of written texts alone would lead one to suspect. [方言地理学研究所发现的最有趣的现象,也许是在两种或多种方言接触的边界地带所孕育发展的那些现象。在此类缓冲地带,居民通常都会说两种方言,结果他们想说的话常常会有两种方言的表达形式。这种情况通过前面有一章(译注:第四章)所讨论过的一种心理作用,会导致感染错合现象(contamination)的产生,其常见程度远远超出了纯书面文本研究所能让人想象的范围。]

上引英文的中译参考了李荣等(1983)[9]的译法,尤其是contamination一词。

我们认为,“冰雹”一词大概就是由“冰蛋子”和“雹(子)”两类方言接触造成的混合词形(blend/ portmanteau word)。采用这种解释,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会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出现一条东北–西南向的“冰雹”长带,因为它正是“冰蛋子”分布区(今“冷子”分布区)和“雹(子)”分布区的缓冲地带(方言接触地带)。当然这一有趣的感染错合过程早已完成,如今中原大地上通行的已经是历经两次词形变化之后的“冷子”,“冰蛋子”、“冷蛋子”只在“冷子”分布区的外围留下一些残迹(参看项梦冰2012)[5]

由方言接触造成的混合词形有“冰雹”(多)和“冰雹子”(少)两种。它们起初只是在个别方言点出现,随后就像任何一种新生词形一样,竭尽所能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而缓冲带由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也特别容易接受这种混合词形,于是就形成了如图1图2所示的“冰雹”宽带景观。

4. 余论

复音化是汉语词汇演变的一个重要趋势,因此单音词增加修饰成分并不需要以两种方言词形的接触为动因。事实上我们没有办法排除个别方言由“雹”独立发展出“冰雹”的可能性。有意思的是,共同语至晚在唐宋之际就已发展出双音词“冰雹”了。例如:

六月,安州遭冰雹。(李延寿《北史》卷三)

君不见,六月赤日起冰雹;又不见,腊月幽谷寒花开。(《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十一《雪中洞山黄檗二禅师相访》)

天汉何因有蚌胎?无穷冰雹落悬崖。(《遗山集》卷十三)

当时的“冰雹”可能主要见于书面,而非口语里的说法。其词源大概是由单音词“雹”增加修饰成分“冰”形成,而非并列式词组“冰雹”偏义化的结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很少在唐宋以前的文献资料中见到并列式词组“冰雹”。

显而易见,汉语的“冰雹”一词显然是多源的。共同语里的“冰雹”是自身的传承(源头至少可追溯的唐宋时代),还是如岩田礼(2009)[3]所说是发源于江淮方言(从图1可以看到其实“冰雹”的说法在湖北、湖南及其毗邻地区的西南官话里也具有很大的优势),还是两种因素兼而有之,目前其实还无法说定。可以肯定的是:“冰雹”类词形的产生年代肯定要早于“冷子”类词形,所以把“冰雹”看作是“冷子”影响的产物这样一种想法是值得推敲的。

词形混合在语言生活中是极为稀松平常的现象,文献有时也偶有反映。下面以《歧路灯》[10]第七回为例(其他章回没有说到冰雹的事)。

将近一里许,偏不能到,这雷声忽忽的不断,雨点儿大如茶杯,内中夹着冰雹下来。须臾,雨也没了,单单冰雹下倾,乒乒乓乓,真正是屋瓦皆震,满街避丸,好不厉害怕人也。

邓祥说德喜儿:“为啥不带雨衣?”德喜儿道:“谁料下冷子雹冰。”长班道:“往后出门,也要君子防不然。”

柏公道:“……不料突遇冰雹,方疑老先生在城外寺院避雨……适才盆倾瓮覆之时,何处停车?”孝移道:“城外已遇大风,飞奔进城,到一个大胡同里,硬雨如箭。不得已向一个大门楼子进去……雨住,方才回来。……”

孝移见柏公有些恼意,又带了几声咳嗽,便说道:“此辈行径,不必缕述。咱看看鱼罢,怕雹子打坏了。”

《歧路灯》作者李绿园(1707~1790),原名李海观,宝丰宋寨(今平顶山市湛河区曹镇乡宋家寨)人,40多岁时经其学生举荐,被皇帝选任江浙漕运之职,从此开始了他“舟车海内”的宦游生涯。20年中,他走遍大江南北,阅尽人世间百般风情。乾隆十四年(公元1749年),他开始创作长篇小说《歧路灯》,但直到 70 岁时才脱稿刻印。作者的这样一种背景使第七回有关指称冰雹的词形显得相当丰富而有趣。第七回总共出现了4种指称冰雹的词形(未把“满街避丸”的“丸”算在内),频次如下:

冰雹3、雹子1、冷子冰雹1、硬雨1

平顶山几乎在河南正中,属于“冷子”分布区无疑。“雹子”、“冰雹”当为共同语的通用词形,而“硬雨”则是书面词形(项梦冰2012,§5[5])。叙述语言用的是“冰雹”,人物对话则出现了“冰雹、雹子、冷子雹冰、硬雨”等多种形式,可见“冰雹”最为通用。其中“冷子雹冰”出自受责的下人之口,我们知道,情急之中最容易出现词形混合的现象,由此可见《歧路灯》作者塑造人物形象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冷子雹冰”可能是“冷子”和“冰雹”的混合形式,不过这种组合不是直接组合,还要颠倒一下“冰雹”的顺序,因此不是特别理想的解释,虽然颠倒顺序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另一种可能即“冷子雹冰”是由“冷子”和“雹冰”直接组合造成的混合形式。前一种情况大概是方言俚俗形式和官话通用形式的混合,后一种情况则是两种方言词形的混合。我们认为后一种情况可能比较符合实际。据《汉语方言大词典》[11]

【雹冰】<名>冰雹。吴语。浙江绍兴。

虽然没有标音,也没有其他任何说明,但这条材料还是相当珍贵的。由于《歧路灯》作者任江浙漕运之职多年,而小说中也确有绍兴因素,比如河南灵宝知县谭永言的幕友苏簠簋就是浙江绍兴山阴人(民国元年废府制,山阴县与会稽县合并为绍兴县[12]),因此作者在小说创作中融入绍兴方言的因素是很有可能的。小说中的“冷子雹冰”正好跟《汉语方言大词典》中的“雹冰”互相印证,把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有意掺进绍兴方言的背景这件事坐实。

就笔者所知,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他方言有“雹冰”的说法,例如曹志耘(2008)[4]、岩田礼(2009)[3]的“冰雹”地图均无“雹冰”这种词形,《简明吴方言词典》[13]和《明清吴语词典》[14]也没有收录这一词形。因此它就像“语言指纹”一样可以起到鉴定绍兴方言的作用。不过“雹冰”大概是历史上的说法,而非绍兴方言现在的通用词形(不排除个别点的残留)。理由有三。首先,《绍兴县志∙第四十编方言》[15]词汇部分和吴子慧(2007)[16]的“绍兴方言特殊词汇选录”都没有收录“雹冰”,说明绍兴方言目前指称冰雹的词可能没有什么特点,所以不在收录范围;其次,王福堂(1959)[17]指出过绍兴方言“少数复音词词素的次序跟北京话的相反”,吴子慧(2007) [16]也专用一节讨论“绍兴方言的特殊词序”,可是他们所用的例子都没有“雹冰”;最后,范寅(1827~1897)《越谚∙卷中∙天部》(1878)所收的确不是“雹冰”:

雹子,上薄下纸官音

原文竖排,词目为大字,说明为小字。笔者请教王福堂先生,先生说绍兴话转文的说法叫“冰雹”,日常叫“雹子”,两个“雹”字的读音有文白之分:文:冰~/boɁ23白:~子;没有听说过“雹冰”的叫法。笔者又在新浪上请教一位叫“西泽”的绍兴网友,他的回答是“好像是雹子,发音是bootz,类似于 薄子。”bootz是这位网友设计的绍兴话拼音方案的拼写形式。

“雹冰”可能是绍兴方言的创新,也可能是“冰蛋子”和“雹(子)”发生感染错合的另一种形式,只是它没有传开,不仅没有传开,甚至在其他方言的影响下又出现了“雹子”词形的回归,从而中断了创新。从LV007可以看到,绍兴的东面是“雹子”分布区,西面和北面是“冰雹”分布区,南面是“雹子”或“龙雹”分布区。这种夹在几种词形分布区中间的方言,所使用的词形出现摇摆反复是不足为怪的。

5. 致谢

本研究获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区域类型视角下的汉语方言计量性比较研究”的资助(项目批准号:2009JJD740002),本文的主要内容曾作为《地理因素在语言传播中的作用》一文的部分内容在第二届中国地理语言学国际学术研讨会(2012-10-20~21,南京大学)上宣读,后又作为“汉语词汇地理学的一般程序:以‘冰雹’的研究为例”的部分内容在北京大学王力学术讲座第64讲(2012-12-04)讲过。

参考文献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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