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Literature Studies
Vol.04 No.04(2016), Article ID:19141,9 pages
10.12677/WLS.2016.44012

A Holistic Reading of Emily Dickinson’s Poems

Lanxiang Wu

Department of English,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Received: Nov. 15th, 2016; accepted: Nov. 29th, 2016; published: Dec. 5th, 2016

Copyright © 2016 by author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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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A holistic view sees the world as an entity in which each part is interlinked with and dependent upon the other. Emphasizing one and neglecting the other would lead to serious ecological and social problems. In the light of holism, an analysis of the poems written by Emily Dickinson, the nineteenth century American poet, would reveal the dominant roles that human-centered cognitive mapping and fragmented model of thinking have played in daily life and scientific research, and the possible influence of this world view on the future of human-nature relationship. Faced with the degenerating environment today, we have to admit that the concept of wholeness is much needed for the readjustment of human-world relationship.

Keywords:Emily Dickinson, Holism, A Narrow Fellow in the Grass, The Lilac Is an Ancient Shrub, To My Quick Ear the Leaves–Conferred–

整体论视域中的狄金森诗歌研究

吴兰香

东南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江苏 南京

收稿日期:2016年11月15日;录用日期:2016年11月29日;发布日期:2016年12月5日

摘 要

在整体论的视域中,世界是一个各部分相互包含、相互依存的整体。只强调整体之中的一个侧面将会引发诸多的生态和社会问题。从整体论的角度来分析美国19世纪女诗人狄金森的诗歌,可以探知其对人与世界关系的思考。在日常生活和科学实践中,以人为中心的认知模式和碎片化思维方式发挥着主导性的作用,并在某种程度上确定了人与自然关系的走向。在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从整体的角度来重新认识人与世界的关系是相当必要的。

关键词 :艾米莉·狄金森,整体性,《草地上的瘦家伙》,《紫丁香是古老的灌木》, 《凑近我急迫的耳朵——树叶悄悄说——》

1. 引言

19世纪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 1830-1886)是美国诗歌史上的一个传奇。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隐居在家,但她阅读面广、观察细致、思维独特。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是她关注的对象。从微不足道的琐碎事物中,她体会到整个世界的精妙。她的诗歌虽小犹大,可以说是“既见树木,也见森林”。借用学者特里普的话来说,“当艾米莉·狄金森走出了日常经验的范畴,她便走向了存在和感知的崭新融合,走向了‘终极融汇’。这也带来了一系列实实在在的变化,其中之一便是脱离了固有的思维框架,那种惯于把生活中的一切分为可知物质与不可知精神的思维模式。” [1] 当大多数人困于物质/精神、自然/人类、主观/客观这些二分法时,狄金森却能把二者统一起来,看成一个整体。本文将从西方学者戴维·玻姆关于整体论的阐述着笔,以狄金森的三首诗歌为主要研究对象,分析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和碎片化思维方式在日常认知模式和科学实践方式上的影响,并结合当代社会现实剖析狄金森在其诗歌中传达出的忧虑。

2. 整体论的概念

在现代西方思想史上,对于主客二分模式的批判由来已久。在《世界图像的时代》一文中,马丁·海德格尔指出,在现代历史的基本进程中,世界成为图像,人成为主体,人与世界彼此外在,“对世界作为被征服的世界的支配越是广泛和深入,客体之显现越是客观,则主体也就越主观地,亦即越迫切地突现出来,世界观和世界学说也就越无保留地变成一种关于人的学说,变成人类学。” [2] 当人类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指导原则,把世界视为利用和支配的对象时,人与世界的内在联系已经被割裂。

人与世界相互依存,构成一个整体。只强调其中一个侧面,将会引发许多严重的问题——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资源枯竭、人口过剩等等。在对当代社会问题的研究中,学者们从不同角度检视了问题的起因,反思了在现代图景的形成中起着重要作用的一些根本概念。理论物理学家戴维·玻姆即是其中一位。在著作《整体性与隐缠序:卷展中的宇宙与意识》一书中,玻姆结合量子力学的最新研究成果,分析了原子论世界观的负面影响,强调了整体性思维的重要性。

原子论世界观按照“机械论的、决定论的、还原论的怪异方式来理解‘真实的存在’” [3] 。在自然科学的发展中,这一世界观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在科学研究和技术活动中,采用碎片化的、分割式的方式进行思维也确实很方便、很有效。但是,“当这种思维模式更广泛地应用到人关于自身和他生活于其中的整个世界[即应用到他的自世界观(self-world view)]的观念时,人就不再把分割结果看成是纯粹有用的或方便的,而开始把他自己和他的世界看作并经验为实际上是由独立存在的碎片构成的。当以这种破碎的自世界观作指导时,人就要以某种方式将自我与世界打碎,致使一切似乎是符合他的思维方式的。” [4] 把世界看成可分割的物质,看成由部分组合起来的整体,这样的思维方式导致了人与世界内在关系的割裂,损害了人与世界这个整体系统。

立足于长期的科研实践和哲学思考,玻姆提出一个基于流模式的新型世界观,指出“一切是一个未破缺、未分割的整体运动,每一‘事物’都只是从这整体运动中抽象出来的相对不变的方面或侧面。” [4] 在科学实践中,应该重新考量科研主体和实验客体的关系,放弃那种把观察者和观察对象截然分开的传统做法,因为“观察者和被观察者是一个整体实在的、结合在一起并相互渗透的两个方面,它们是不可分割也不能分解的。” [4] 在《后现代科学与后现代世界》1一文中,玻姆更是以全息摄影为例,阐述了对世界的新认识:整体的信息包含在每一部分之中,世间万物便是这种信息被展示的结果。在这样一种整体论的视域中,世界是一个各部分相互包含、相互依存的整体。这跟原子论世界观所坚持的“终极粒子”构成说,也就是世界整体等于各部分之和的观点是根本对立的。

在西方科技史上,原子论世界观长期占据主导地位。这样的世界观强调人的主动性,把世界看成人的对立面,这种思维图式导致了现实被碎片化,造成了诸多社会–生态问题。与此相对照的是,整体论世界观强调整体联系与整体性思维,认为人与世界是一个整体,人不仅包含在自然中,而且包含在他人中。这一新型世界观为我们重新审视人与世界的关系提供了理论依据,也为研究狄金森诗歌提供了新颖的角度。

3. 人类中心主义认知模式

在传统的认知模式中,作为主体的人类在人与世界的关系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把关于世界的学说变成了“人类学”。这种人类中心主义思维无处不在,影响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狄金森的诗作《草地上的瘦家伙》从一个侧面描述了人与周围世界的关系,为我们反思人类中心主义提供了契机。下面是诗的全文:

草地上的瘦家伙

有时快速游过——

或许你见过它——不是吗

转瞬之间,瞥过——

青草分开,像是用梳子梳过

带点的一节一节的东西出现——

忽地,草在你的脚下闭合

在更远处又分开——

它喜欢沼泽

过分湿冷的谷类不宜之地——

但我,当时的赤脚小男孩——

不止一次,在中午

经过此地,见过它,以为,那是鞭梢

散乱在阳光里

弯腰想捏住,

它却左扭右扭,跑了——

自然的居民

我认识好几个,它们也认识我——

对它们,胸中涌动的是

亲切——

但每次见到这个家伙

有伴,还是无伴

无不感觉呼吸发紧

骨头僵硬—— [5]

在日常的生活体验中,我们总是从自身出发来观察、衡量、判断周围的世界,按照自己的想象为自然界的动植物归类。如果“自然的居民”不会对自身安全形成威胁,或者说,需要依靠人类的善心和帮助才能存活,我们就会把他们归入友善一类,对他们萌发出自内而外的“亲切”感。对于另外一些看起来不符合自己想象的“自然的居民”,就以排斥的心态来对待。而如果从潜意识中感觉到这些“自然的居民”会对自己形成威胁,大多数人就会像诗中的“我”一样,感觉“呼吸发紧”、“骨头僵硬”,不仅采取各种防范措施,甚至先发动进攻,袭击对方。

“草地上的瘦家伙”也是“自然的居民”之一,却被拒为另类。它在草丛中活动,在河沟出没,在沼泽地休憩。它避开舒适的地段,专挑谷类不宜的地方。看到有人,它会“左扭右扭”, 瞬间从人的视线中消失。它不会主动袭击人,却总是被视作邪恶的象征,危险的信号。我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认知,是因为“对威胁的感受主导了我们与世界的关系” [6] 。用玻姆的话来说,“如果我们把世界看作是与我们相分离的,是有一些计算操纵的、由互不相关的部分组成的,那么我们就会成为孤立的人,我们待人接物的动机也将是操纵与计算。” [7] 在以人类为中心构建的认知网络中,我们往往会以人的视线圈定周围的世界,忽视其他存在物的内在价值。我们带着“操纵与计算”的眼神打量周围的世界,判定这些事物与自身利益增损之间的关系。在这样的认知模式中,处在中心位置的永远是我们自己,其他事物都按照一定的顺序被赋予了不同的角色,固定在各自的位置上。从这一点来看,“决定把蛇视为邪恶的化身或者,更实在一点,只把它看成是自然界造物中最令人惧怕的东西,这是把蛇当成了一种陪衬,突出了我们很重要这种自我膨胀感” [6] 。

“草地上的瘦家伙”有它自己的生活节奏。它游经草地时,会与人不期而遇。但它不是为了袭击人而来,所以当你看见它时,它已经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你在午后的阳光中遇到它时,它正在惬意地享受阳光的温暖;当你打扰了它的悠闲,搅了它的清梦时,它会扭曲着身子迅速游走。如果我们换一个视角,不把自己视作世界的中心,自然的主人,那么看到这个在草地上游走的瘦家伙时,也许就不会有会被伤害的潜在反应。再次借用玻姆的话来说,“如果我们能够获得一种对整个世界的直觉的和想像的感觉,认为它有着一种也包含于我们之中的秩序,我们就会感觉到自己与世界融为一体了。我们将不再只满足于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机械地操纵世界,而会对它怀有发自内心的爱。我们将像对待我们至爱之人一样呵护它,使它包含在我们之中,成为我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7] 只有当我们放弃自我中心的视角,把自己和周围的世界都看成系统里的一个组成部分,都看成构成整体的有机组分,那么,这些贴在“自然的居民”身上的人为标签才会慢慢消失。

4. 科学实践中的碎片化思维

不仅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以主人的心态来看待周围的事物,在科学实践中,人与世界的分离也是指导性的原则。在认识世界、征服世界的过程中,各个领域的科学家试图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阐释世界的奥秘。但是,正如沃克和索尔特所言,“一直以来,在我们分析并实际管理和利用(大自然给予我们的)自然资源时,却没有考虑到人与自然的紧密联系。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呢?我们的经济学家们构建着所谓的‘经济’,社会学家们解释着人类社会是如何并为什么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发展,科学家们也试图解开生态系统的生物物理本质。对于世界是怎样运转的这一问题,他们似乎都提出了深刻见解。然而,这些解释说明却不够全面,只是关注了生态系统的某些组成成分,而没有将系统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全面考察。” [8] 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研究与我们息息相关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观带来了片面的、不完整的科学实践。

在题为《紫丁香是古老的灌木》的诗中,狄金森提示我们,以“破碎的自世界观作指导”的科学家注定无法获得对世界的完整看法。全诗如下:

紫丁香是古老的灌木

更老的

却是天上的那株

在山巅,在今夜——

夕阳西下

留赠这最后的植物

叫人沉思——别碰——

这西方之花。

西天是其冠

大地是其萼

星星是花苞中发亮的种子——

信仰坚定的科学家

刚刚开始他的研究——

在其综合法之上的

是岿然不动的植物群

任凭时间的分析——

“目之未见”有可能

与盲视同步

但别让自然的启示

被命题耽搁—— [5]

诗的第一节把两种丁香放在一起,形成一种对照。自然界的紫丁香很古老,可天上的紫丁香更为古老。在远远的天边,好像长在小山上一样,这朵“西方之花”可望不可及,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在第二节中,诗人由远及近,详细描述了这朵开在天上的花。在她的想象中,西边的天空就是紫丁香的花冠,大地就是紫丁香的花萼。而随着日光的黯淡,花冠和花萼均淡入背景之中。此时,被凸现的是成熟的花苞中那些鼓亮亮的种子,仿佛天上的星星。如果说,到这里为止,自然界的植物和落日的景象占据了诗篇的主要部分,接下来出场的便是人了。

诗中提到的“信仰坚定的科学家”既可能指植物学家又可能指天文学家。对于前者来说,他对紫丁香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和综合推理。但是他即使能够描述花冠、花萼、花苞、种子的习性,他也无法通过简单的相加得出关于紫丁香这个植物群的真理性认识。同样地,天文学家可以观察天上的太阳、云层、星星,但是对于整个群落的认识还是难以企及。对于这些科学家来说,自然的奥秘“岿然不动——任凭时间的分析”。而他们之所以难以获知事物的本质,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以碎片化的方式来看待生命,看待自然界。正如生物学家查尔斯·伯奇总结的那样,“机械论的生命观认为,在一个生命有机体中,只有一类原因在其作用。它们是些外在的联系——是那些左右着有机体环境的组成部分。” [9] 。

在诗中,狄金森提到了“综合法”这个词。在她成长的年代里,综合法和拆分法非常盛行。前者指让学生对科学有一个全面的印象,然后再把其中的具体细节讲解给他们听。拆分法则反过来,研究的过程是从部分到整体 [10] 。这两种方法都基于同样的认识:世界由各种基本要素如原子、电子、质子、中子等构成,这些要素彼此独立,组装起来就形成了世界这架顺利运转的大机器。在观察、分析世界的过程中,科学家的要务就是以逻辑和理性为基础,发现法则,得出真理。显然,在这首诗中,狄金森对这样的科学实践方式持怀疑态度。当科学家用拆解的方式来分析世界时,他们眼中看到的只会是单个的组成部分。在对自然规律的不断探索之中,“目之未见”可能源于各种限制,比如人的认识水平、科技发展的程度、或者环境的影响等等,但是把自身从系统中抽离出来,这样的做法将导致片面的结果。自然不仅创造生命,而且把所有生命融为一体。对于自然的研究者而言,也许他们能够解释某一个或几个现象,或者很多个独立的现象,但是碎片化思维指导下的科学实践并不能获得对世界的完整理解。如果被各种“命题”遮住了眼睛,就会忽略“自然的启示”,在远离真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整体论强调内在联系,强调世界各组成部分之间不可割裂的关联和相互依存关系。在这一图卷中,“世界是一个有机体和无机体密切相互作用的、永无止境的复杂的网络。在每一系统中,较小的部分(它们远不能提供所有的解释)只有置身于它们发挥作用的较大的统一体中才是清晰明了的。而且,这些统一体本身不只是部分的聚集。一些统一体还有自身的兴趣和计划。它们需要‘不受干预地’从自身的利益(而不仅是人类的需求和关注)出发,全面地评估自己的重要性。” [11] 在整体论的视域中,科学研究不是价值中立的事业,科学家也不再是操控自然这架机器的主人。在科学实践中,科学家和其研究对象之间是交织相系、密不可分的关系。就像玻姆说的那样,“有必要把世界看成是未被分割的整体(undivided whole),[……]宇宙的所有部分,包括观察者及其使用的工具,都融合统一在一个总体之中。” [4] 这也就是说,科学家必须融入到世界之中而不是凌驾其上。作为观察者的科学家和作为被观察对象的世界是同一个整体的两个侧面,共置于一个命运相系的价值网络之中,其存在意义和利益所依是一种互动平衡关系。

5. 人外在于自然的后果

自文艺复兴以降,科学家就倾向于把自然看作一架机器,“一架按其字面本来意义上的机器,一个被在它之外的理智设计好放在一起,并被驱动着朝一个明确目标去的物体各部分的排列。” [12] 著名的英国哲学家培根曾经说过,“我已经获得了使自然和她所有的儿女成为你的奴隶,为你服务的真理。” [13] 这种带有鲜明人类中心主义特点的世界观不仅造成了对地球资源的过分掠夺,也直接导致了自然环境的日益恶化。当人类把自然视作掌控的对象,以各种借口把破坏自然的行为合理化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善待人类。在《凑近我急迫的耳朵——树叶悄悄说——》这首诗中,不安的感觉随处可见。在这首诗中,自然不再是浪漫的灵魂栖息之地,不再是无怨无悔的大地母亲;在这里,自然变成了无处不在的眼睛,变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随时监视人,吞没人。下面是诗的全文:

凑近我急迫的耳朵——树叶悄悄说——

灌木丛——灌木丛简直是掩耳盗铃的铃铛——

我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

躲避自然的多名哨兵——

岩洞,如果我想躲在里面的话

岩壁——开始告密——

世界好像是一道巨大的裂缝——

让我暴露无遗 [5]

这首诗完全颠覆了人们对于自然的想象和看法。在抒情派诗人的作品中,自然是美的代名词,是触发想象和情感的对象,是审美体验的源泉;在科学家的眼中,自然是有规律可循的客观存在,是人类改造的对象。但是在这首诗中,长期被视为观察、研究、控制和改造对象的自然却反过来成了观察者、监视者、俘获者。诗中的“我”想远离自然,逃离自然,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在灌木丛中“我”找不到藏身之地,在岩洞里更不安全。如果说灌木丛好像是铃铛,向外界昭示“我”的藏身之地;岩壁则是告密者,让“我”暴露无遗。全诗给人以惊恐和畏惧之感,让人觉得无处可去,无处可藏。

人类本来就是处在自然之中。想要从自然中抽离出来,凌驾于自然之上,让自然成为人的奴仆,为人提供最大程度的服务价值,这种想法本身隐含着一种割裂。在《后现代科学和后现代世界》一文中,玻姆指出,“隐性秩序的观点则意味着我们包含于世界中——不仅包含于其他人中,而且包含于整个自然当中。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一事实的端倪:当我们以一种片段性的方式看待世界时,世界的反应也相应是片段性的。事实上,可以说,世界若不包含于我们之中,我们便不完整;同样,我们若不包含于世界,世界也是不完整的。那种认为世界完全独立于我们的存在之外的观点,那种认为我们与世界仅仅存在着外在的‘相互作用’的观点,都是错误的。” [7] 当我们以“片断性的方式看待世界”时,世界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们。从狄金森的这首诗中,我们已经感受到了人不容于自然后的惊恐和绝望。

对于这首诗,学者皮尔评论道,“这个想法如此大胆,如此充满电击感,以至于诗中的‘我’表达出这样的感觉:这种广褒无边的物体不是宇宙,不是其中有裂缝的、巨大的宇宙,而是裂缝本身,是宇宙这块幕布本身的裂缝,而幕布裂开也只是为了一个目的:盯视、暴露出说话者。这一意象甚至更能引起共鸣,因为这个裂缝不仅暗示说话者用以藏身的洞穴或者说为了不让别人看见而藏匿自己的洞穴上面裂了缝,而且暗示着这是世界分崩离析的声音。” [10] 不难想象,当人异化于自然,当人与周围的环境形成敌对关系时,受到惩罚的恐怕还是人类自身。如果说诗人只是打破常规的思维方式,预言了人的悲催结局,描摹了一幅噩梦般的场景,但联系当今的社会环境,我们有理由相信,狄金森描绘的图景有一天很可能会成为社会现实。

长期以来,人不断地“向自然提出蛮横要求,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够被开采和贮藏的能量” [14] 。随着当代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全球人口总数的不断增加,人类从自然界攫取资源的力度和强度不断加大。在争夺资源的过程中,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不断加剧,“地球似乎成了人类进行巨大的自我竞技的舞台” [13] 。当政治、军事和科技联起手来,当致命的杀伤性武器用于战争之时,人类的生存环境将更加恶劣,其最终的结果是“世界分崩离析”。

退一步来说,假使不是因为争夺自然资源导致了多个地区或国家之间的政治和军事冲突,导致“世界分崩离析”这一结果,对于自然资源的破坏“所导致的灾害性影响还会将人类带到一个严峻的分水岭,那就是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将会超出人类对自然的破坏” [15] 。到了这样的时候,人类真的是无处可躲,无处可藏了。当人类对自然宣战时,毁灭的种子已经被埋下。到了被吞噬的那一天,自然依然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吞食苦果的只有人类本身。

6. 结语

从日常生活中的认知模式,到科学实践中的研究方式,社会生活中显示出清晰的人类中心主义的印迹。事实上,连我们的语言也表现出明显的碎片化特征,强调了主体的控制地位。在现代语言中,句子的主要结构一般包含主语、谓语、宾语三个部分。通常认为,这是三个独立成分,占据了独立的句法空间。在这条语言链上,每一个元素都有着固定的位置。这种结构不仅暗含了指向性,有着清晰的开始、发展和到达的过程,而且隐含了支配性,明确了主语(或者说主体)凌驾于宾语(或者说客体)之上的优势地位。这样的语言结构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认知,容易使我们获得这样一种世界观,“认为任何事物最终都是由一组有固定本性的基本粒子组成的” [4] 。在这种由基本粒子按照一定规则排列组合起来的世界图景中,人类凭借自身的优势,占据了世界主导者的位置,成了发号施令的主体。在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我们有必要反思这种认知模式和思维方式,有必要从整体的角度来重新认识人与世界的关系。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狄金森的诗歌对于21世纪的读者依然有对话意义的一个原因。

基金项目

本文为作者主持的201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项目“美国经典作家的科技伦理研究”[项目批号:12YJA752028]及“东南大学科研启动基金”[项目代码1117000078]阶段性研究成果。

文章引用

吴兰香. 整体论视域中的狄金森诗歌研究
A Holistic Reading of Emily Dickinson’s Poems[J]. 世界文学研究, 2016, 04(04): 71-79. http://dx.doi.org/10.12677/WLS.2016.44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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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NOTES

    1著作《整体性与隐缠序:卷展中的宇宙与意识》和论文《后现代科学与后现代世界》的作者均为David Bohm。但前者的中译本把姓名译为“戴维·玻姆”,后者译为“大卫·伯姆”。本文中采用第一种译法“戴维·玻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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