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dern Linguistics
Vol. 11  No. 11 ( 2023 ), Article ID: 76290 , 7 pages
10.12677/ML.2023.1111756

对“爱V不V”结构的多角度分析

李鑫

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重庆

收稿日期:2023年10月19日;录用日期:2023年11月17日;发布日期:2023年11月29日

摘要

“爱V不V”这一结构体现了汉语凝练的特征,本文从其内部结构、语义解读、构式特征以及语篇功能几个角度对“爱V不V”进行了探讨。首先将其内部结构划分为“爱/V不V”,由此“V”和“不V”体现了逻辑形式和内在的心理趋向上的矛盾对立,从而探讨“爱”在这一个结构中所具有的新的语义为说话者对动作“V”发生与否的不在乎或者否认了“V”和与之相关动作之间的内在联系。该结构在语篇中主要表达说话人的主观态度,这种高度凝练省略、高度口语化的结构为话语分析提供了现实意义。

关键词

爱V不V,语义解读,语篇分析,多角度

Multi-Dimensional Studies of Structure “Ai V Bu V”

Xin Li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Received: Oct. 19th, 2023; accepted: Nov. 17th, 2023; published: Nov. 29th, 2023

ABSTRACT

The structure “ai V bu V” reflect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conciseness. This article explores “ai V bu V”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its internal structure, semantic interpretation, constructional features, and discourse function. It can be divided into “V” and “bu V”, which reveals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its logical form and internal psychological preference. From this point, the newly emerging meaning of “ai” is discovered within this structure: the speaker’s indifference towards the occurrence of action indicated by “V” or denial of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V” and the action. “ai V bu V” is employed in discourse to express the subjective attitude of the speaker, and its distinct features of conciseness and colloquiality provide practical implications for discourse analysis.

Keywords:Ai V Bu V, Semantic Interpretation, Discourse Analysis, Multi-Dimensional

Copyright © 2023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1. 引言

汉语精炼,蕴意丰富,简单的句式能包含大量的信息。功能语法学家区别语法创新和语法演变,通常把在特定的语用环境中随机发生的语法变化称为语法创新;当这种个体创新形式在语言内部扩展使用的语境、在社会上扩散传播到相当广泛的人群并被规约化后,就能达至语法演变的最终完成 [1] 。也就是说,语法的演变是一个从发生、发展到完成的过程,演变的发生引起语法创新,演变的扩展、扩散与规约化导致语法演变的完成。“爱V不V”结构就是这样的句式之一。普通话中的“爱V不V”结构通常是在口语中使用较多,该句式的完成通常是在前后两“V”处嵌入单音节动词,例如:“爱干不干”“爱买不买”“爱信不信”。汉语形态变化较少,标志语义格式的外在形式也缺乏,因此,按意义进行搭配和组合以助于形成汉语语言单位,这种靠意合法(parataxis)构成的精炼句式是汉语结构造法的特征之一。

2. “爱V不V”构式探讨

生成语言学认为,语言知识就是“词汇(词库)”和“规则(语法)”的知识。代表认知语言学“当下发展方向的基于用法理论(usage-based theory)”不同于Chomsky的“生成观”,认为语言表达式不是由与生俱有的语法规则生成的,而是语言使用者以具体语言使用实例中抽象出来的图式为模板建构出来的 [2] [3] [4] 。这一观点着重突出了认知语言学的基于用法理论这一重点,任何结构的探讨都不能从其实际用途中剥离出来。主流语言学理论进入了“基于用法的语言理论时代” [5] 。

亚里士多德认为,“整体由若干部分组成,其总和并非只是一种堆积,整体有时不同于部分” [6] 。整体不等于部分性质的简单加和,由部分构成的整体可能产生超越部分的性质。整体作为一个部分的复合体,具有超越其要素的“特征,而这些不是通过一般组合性原则可以推究的。然而,在远古人们只认识到“整体等于部分之和”,并作为一条不证自明的公理,应用于代数、几何、形式逻辑以及日常生活之中 [7] 。后来,当人们发现“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时,他们感到措手不及,这似乎和他们所感知的物理世界产生了冲突。因为在物理世界的线性系统当中,整体总是等于部分之和。

而这样的“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也在语言研究中同样适用。按照弗雷格的“语言合成观”——一个语言表达式的意义就是其构成成分的词汇意义和组合方式的函数,即词汇为一个表达提供丰富的意义,而规则管束这些词汇的组合方式。语言合成原则的基本内涵是:一个复杂表达式的涵义是由其组成部分的涵义所决定的,具体而言,一个合成表达的意义来自其部分意义的组合及其组合方式 [8] 。Goldberg也谈到语言合成性的思想 [9] 。她明确指出“构式语法研究的一大优点是有助于维持组合性原则”,并提出“一个语言表达式的意义是词汇意义和构式意义的整合”,实际上这是用另外一种方式维持了语言的合成性原则。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部分合成性原则”或“语义整合原则” [10] 。

“爱V不V”构式的语义仅从字面看可能的切分包括上文已经提到的“爱V但是不V”和“爱V或不爱V”。但是根据构式理论的观点,我们不能把“爱V不V”构式简单看作显性成分“爱”和“V不V”或者“爱V”和“不V”意义的组合,因为在语言使用者的心理上,该构式的语义还包括隐性的成分“我无所谓/是你自己的事”之类。这种不同于整体等于各部分之和的一般情况。在下面例句中:“平日里趾高气扬,目空一切,有时就连县长的话也爱听不听。(季字《县长朱四与高田事件》)”“有家厂子看门的师傅,过去对有人将厂里的材料拿回家,爱管不管。(北大语料库《报刊精选》)”,“爱V不V”构式已经被固化。这一构式的使用在日常口语中经常被用来表达说话者的态度倾向。

3. “爱V不V”的结构划分及语义解读

“爱V不V”这一形式结构在具体的语言表达中有不同的情况。根据前后处“V”是否同形,可以将这一结构分为两类:(1) 前后两处“V”同形。例如:“杜梅:‘爱打不打(饭),不吃也可以。’(王朔《过把瘾就死》)”“我们就是这么个糙礼儿,姑老爷爱依不依。(《儿女英雄传》)”(2) 前后两处“V”异形。例如:“他老是对人爱搭不理,真让人搞不懂。(钱钟书《围城》)”“这个地方的人爱财不说,甚至为了一点钱财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在(2)中,“爱”后可以接形容词或名词。“爱搭不理”“爱财不说”这一结构中,“不”和“V”已经凝结称为更为紧凑的内部结构,含义上有“……以外”的层面。本文的研究对象则是(1)中前后两处“V”同形的“爱V不V”结构,即指的是在V位置上可以嵌入某个单音节动词,并且前后两个V位置上嵌入的是同一个动词的一种句式。例如:“我们进去后,有时候也可以随便看,随便翻,但用得着‘劳驾’‘多谢’的时候也有;不过爱买不买,决不至于遭白眼的。”“孙太太爱理不理地应一声。(钱钟书《围城》)”“一些大的网购店的服务更是到位,和商场爱理不理的店员比起来,网购客服24小时在线,有问必答,还非常热情。”

动作行为动词、心理动词、趋向动词都能进入这个格式,例如:爱吃不吃、爱喝不喝、爱走不走、爱听不听、爱看不看、爱批评不批评、爱保卫不保卫、爱宣传不宣传、爱学习不学习、爱喜欢不喜欢、爱怕不怕、爱来不来、爱回去不回去。相反存消类动词、能愿动词、使役动词中只有部分动词可以进入该格式,例如:爱死不死、爱活不活、爱会不会、爱让不让;绝大部分不宜进入,例如:我们一般不说爱发生不发生、爱敢不敢。总结起来:能进入该格式的动词有以下几个特点:(一) 单音节比双音节更适合进入“爱V不V”格式。“爱V不V”本身是经过省略和缩减而来的结构,因此进入其中的动词越简短越好。双音节动词很多也可进入“爱V不V”,但是整体结构义较同义的单音节动词更为正式,缺少随意、置之不理的态度,试比较:“爱学不学”和“爱学习不学习”,前者的接受度和使用度更高。(二) 口语色彩的动词比书面语体色彩的动词更宜进入“爱V不V”,“爱V不V”是在口头交际的过程中逐渐缩略形成。汉语交际过程中,说话人在非正式场合的交流都是尽量简短,这又与第一点的音节最短原则不谋而合。(三) 进入该格式的动词所表现的动作需是听话人主观可控。像宣传、保卫、上来、下去、吃饭、这样的自主动词,听话人可以主观控制和完成,这正好符合了说话人置之不理,听话人自己随意处置的结构义。如果像演变、应该等这样听话人不可控的动词在进入该格式时就要有语境的支持。根据动词V位置的意义,进入该结构的动词可以分成两大类:(一) V为动作动词、行为动词、趋向动词、给与动词、使令动词等:爱吃不吃、爱干不干、爱信不信、爱去不去、爱给不给、爱让不让;(二) V为心理动词、消现动词:爱想不想、爱恨不恨、爱死不死、爱活不活。确定具体的研究对象之后,要了解“爱V不V”结构的语义,就要弄清楚它的组成成分。一般来说,一个结构是有更小的有意义的单位组成的。王力在《中国语法理论》最早提出形合与意合这对概念,他认为:“中国的复合句往往是一种意合法在西文称为parataxis……parataxis在西洋语言里是一种变态,在中国语里却是一种常态。” [11] 。用这种意合法的观点来解释“爱V不V”结构的话,那么理论上“爱V不V”结构就是多重复合句,所以,在句法分析上就要厘清内部的结构,必要时对该结构进行切分。对“爱V不V”结构进行切分时,有以下几种情况:(1) “爱V不/V”;(2) “爱V/不V”;(3) “爱/V不V”。这三类切分可能已经穷尽了该结构的所有语义单位组成情况。

3.1. 爱V不/V

首先,由于“爱V不”不是一个完整的意义单位,它不可能和“V”组合成为一个完整的表义单位。但是在有的方言中,有“爱V不”这种形式单独运用的情况,但是这种单独运用的“爱V不”与“爱V不V”没有可比性。因为它的对应形式不是“爱V不V”,而是“爱V不爱V”。例如,“你爱哭不(爱哭)?”

3.2. 爱V/不V

对于“爱V不爱V”的形成,不少学者认为,“爱V不爱V”应该是从“爱V不爱V,不爱V就不V”紧缩而来的 [12] - [17] 。“爱V/不V”这种划分体现的是“爱V不V”结构实际上是由“如果爱V,那么就V,如果不爱V,那么就不V”这样两个假设关系和一个选择关系两层多重复句紧缩而成的。单看“爱V”,它只是一个动宾短语,后面省略了假设关系的“如果”和后一分句“就V”;单看“不V”,它只是个状中关系的短语,前面省略了表假设关系的前一分句和后一分句的联结部分“如果不爱V,那么就”。整个“如果爱V,那么就V,如果不爱V,那么就不V”句式经过这样高度的紧缩变成“爱V不V”结构。在这种结构划分下,“爱V/不V”可以被接受语义解读有两种情况:1) 对当说话人心平气和地用这种原句式表达思想时,说话人是分别说出两种具有正反性质的情况供听话人进行平等的选择,而且表示无论选择哪一种都随便。例:这是份新工作,你如果爱干就干,如果不爱干就不干;2) 当原句式紧缩成“爱V不V”句式以后,紧缩式中除了仍然还保留着“无论选择哪一种都随便”基本语义信息以外,它还增加了在说话人看来具有明显的不满意情绪。是“随便对方V或不V”,实际是表达一种“不V拉倒”的无所谓、不相干、或不满的态度。例如,“爱吃不吃”意思是“不吃拉倒”,“爱信不信”意思是“不信拉倒”。语言经验告诉我们,“爱吃不吃”应该是从“爱吃就吃,不爱吃就别吃”紧缩而来的,“爱信不信”是从“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别信”紧缩而来的。例如,“这是份新工作,你爱干不干”。

3.3. 爱/V不V

刘承峰指出,迟永长分析这一结构,因为对“爱V不V”所作的“爱V/不V”这种切分不能与他所说复句的选择关系形成整齐的对应,只好假设该结构省略了“就V”和“不爱V”来求得与复句原型的对应 [18] 。我们认为这一结构的形式足以表征它的深层语义,应该作如下切分——“爱/V不V”。此类划分可以在以下的例句中被呈现出来。

例如:“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爱来不来,反正今天天气不错,暖风熏熏。(王朔《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现在假设该例句切分的第一个节点在“来”后,那么就应该切分为“爱来/不来”。那么,上句结构可以转为:“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爱来(但是)不来,反正今天天气不错,暖风熏熏。”但是如果依照第三种划分方式,该例句可以这样理解:“爱来”表达了说话者对“来”这个动作的心理期望,“不来”则表达了说话者对“来”可能发生的否定。这种划分的停顿在语义上有转折的含义。这种“来”和“不来”选择已定的语义关系及其所处的语言环境是矛盾的:前面说“不知道”“来”还是“不来”,而停顿又提供了一种选择以后的结果,那就是“不来”,这就造成了前后语义上的矛盾。这种矛盾正是由第二种切分造成的,所以这种切分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由此看来,“爱/V不V”结构中的“V”和“不V”在语义上不仅存在极性对立的关系,而且意义也是矛盾的。从逻辑上来看,两者不能同时取等值,就是不可以同时为真。这种特点在句法上的表现就是不能在表示非选择的语境中共现,因为动作发出者不可以既“V”又“不V”,例如“*我玩不玩摄影”。

“你爱答应不答应,最终决定权在我而不是你。”“我爱答应不答应,我认为她们的话有道理我就有权答应她们的合理要求!”从以上两个例句可以看出:“V”和“不V”是说话者和与这个动作直接相关者对“V”的发生与否态度上的矛盾的外在语言表现形式。说话者对“答应”这一动作或者说事件在主观上都是期望它的发生,而作为与“答应”直接相关者并不如说话者所期望的那样去“答应”。而在“他爱答应不答应,不用管他,我们干我们的。”双方之所以对同一动作看法不同,主要是因为动作直接相关者认为“V”与另一个动作事件具有必然联系,它的发生与否对后继相关动作具有正决定性。而说话者则并不认同这种必然联系,如例句中、与动作直接相关者“他”认为“答应”和“干”之间具有必然联系。如果“答应”不能得到满足,那么与之相关的动作“干”就没办法进行;而说话者“我”则否认“答应”和“干”之间的这种联系,认为“不答应”也可以“干”。

在这种“爱/V不V”的划分下,“V”和“不V”是作为“爱”的后继成分共现的。“V”和“不V”体现了逻辑形式和内在的心理趋向上的矛盾对立,就在于“爱”在这一个结构中所具有的新的语义。

4. “爱”在“爱/V不V”中的语义探讨

在《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爱”有如下释义:

① 动 对人或事物有很深的感情:~祖国|~人民|他~上了一个姑娘。

② 动 |~看电影。

③ 动 爱惜;爱护:~公物|~集体荣誉。

④ 动 常常发生某种行为;容易发生某种变化(通常是说话人主观上不愿发生的)。

⑤ (Ài) 名 姓。

以上5个义项都是表示一种对事物或动作的单向取舍,后面的成分都是动作发出者所接受的对象,这种单一选择倾向不能对“V”和“不V”造成的矛盾做出调解。

接下来在其辞书中查阅“爱”字义项如下:

《汉语大字典》中收录了“爱”的12个义项:① 惠,仁爱。② 亲爱;对人或事物怀有很深的感情。③ 喜欢;爱好。④ 特指男女间的情爱。⑤ 怜惜;爱惜。⑥ 吝惜;舍不得。⑦ 护卫。⑧ 容易;常常发生。⑨ 对别人女儿的尊称。⑩ 行貌。⑪ 通“薆”。隐蔽貌。⑫ 姓。

《汉语大词典》收录了“爱”的12个义项:① 待人或物的深厚真挚感情。② 仁惠。③ 喜欢,爱好。④ 仰慕。⑤ 爱护,关心。⑥ 怜惜;爱惜。⑦ 舍不得;吝惜。⑧ 指男女间之爱恋。⑨ 容易发生某种变化;常常发生某种行为。⑩ 对别人的女儿的尊称。⑪ 通“薆”。隐蔽;障蔽。⑫ 通“暧”。

《古代汉语词典》中收录了“爱”的7个义项:① 喜爱,宠爱。② 特指男女间相互爱慕亲热的行为。③ 惠爱,仁爱。④ 爱惜。⑤ 护,保卫。⑥ 通“薆”。隐蔽,隐藏。⑦ 姓。

《汉字源流字典》中收录了“爱”的14个义项:① 行走的样子。② 仁惠,慈惠。③ 对人或事物有深厚的感情。④ 亲爱的人。⑤ 男女相恋。⑥ 珍惜。⑦ 吝惜,舍不得。⑧ 护卫,保护。⑨ 喜好,喜欢。⑩ 宠爱,过分骄纵。⑪ 容易。⑫ 隐蔽的样子。⑬ 对对方之女的尊称。⑭ 姓。

将以上辞书中“爱”字义项意义相似的义项进行归并,同时收入不同辞书中的不同义项,将“爱”义项整合得到的结果如是:① 仁惠,慈惠。② 对人或物的深厚真挚感情。③ 男女爱恋。④ 爱护,爱惜。⑤ 喜爱。⑥ 吝惜,舍不得。⑦ 姓。

郑泽芝和宋伯雯通过对“爱”与“喜欢”在语料库中实际使用的全面考察发现了“爱”与不同词性搭配各个义项出现的环境倾向性,同时还发现现有词典注释不能满足语言实际使用的需求 [19] 。“爱”常用于表达人复杂的情感,虽然难以进行界限的界定,但笼统的用“对人或事物有很深的感情”来概括不利于词义消歧以及学习者的学习。要想进一步确定“爱”字的含义,不仅想要查询目标词最基本、最常用的含义及用法,同样也要了解在实际的语言使用中目标词的实际含义及对应用法。

我们另辟蹊径,即通过寻找可以在同一结构中替换“爱”的语言单位的语义来总结“爱”的语义 [19] 。例如:

“你爱答应不答应,最终决定权在我而不是你。”

“随便你答应不答应,最终决定权在我而不是你。”

“我爱答应不答应,我认为她们的话有道理我就有权答应她们的合理要求!”

“我答应不答应我说了算,我就有权答应她们的合理要求!”

“他爱答应不答应,不用管他,我们干我们的。”

“他答应不答应无所谓,不用管他,我们干我们的。”

从这些变体中总结归纳出“爱”的本质语义。“爱”体现了说话者对动作“V”发生与否的不在乎或者否认了“V”和与之相关动作之间的内在联系;尽管说话者本质上也对“V”的发生与否有心理上的趋向,但这种趋向由于两者之间的矛盾的无法调解退而表现为对“V”发生与否的不在乎。“爱/V不V”——体现说话者对不同动作之间的一致性联系的蔑视、不在乎。这种含义替换实际上是更加深层的针对“爱V不V”这一构式含义的探讨。

5. “爱V不V”结构的语篇功能分析

我们通常用语篇来泛指一个完整的语言材料,它可以是一句问候、一次谈话、也可以是一张便条、一篇报道、一部小说……语篇无论以何种形式出现,都必须合乎语法,并且语义连贯,包括与外界在语义和语用上的连贯 [20] 。“爱V不V”这个结构在进入语段后会产生一定的语义变化。话语篇章中可以根据语境和语篇结构的不同来讨论该结构产生不同的功能和含义,由此可分析“爱V不V”的语篇功能。

5.1. “爱V不V”的语篇意义

前面讨论过能进入“爱V不V”结构的动词情况。这部分还是聚焦于两处V为同一动词的情况。例如:“爱打不打”“爱听不听”“爱种不种”均属于此类意义。在这种情况下该结构表示的是“如果爱……,那么就……;如果不爱……,那么就不……”的推断意义,并且带有说话者对听话者某种程度上的蔑视语气。由此可以得知,“爱V不V”实际上是由两个表示假设关系(如果……就……)和一个表示选择关系(爱或者不爱)的多重复句紧缩而成。“爱V不V”最典型的语篇功能是表态,即表达说话人的主观态度,主要的语意侧重在表达不满上。从言语行为理论来看,说话人使用“爱V不V”往往是表达对某一现状的感情和态度。

5.2. “爱V不V”的语篇文体特征

语篇的文体特征是与语篇的情景特征密切相关的。从语言功能的角度讲,语篇的文体特征是语言特征在语境中的功能的表现 [21] 。“爱V不V”这一结构有以下显著两个的文体特征:1) 高度精炼、省略。汉语言文字的意合,使其能够以简驭繁,以最短的时间,最少的文字,表达最大的信息量 [22] 。“爱V不V”四个字,语篇意义丰富,言简意赅,免去了使用“如果爱……,那么就……;如果不爱……,那么就不……”或者“像是……又不是……”冗长的表达。这种精炼的表达也产生结构紧凑的语篇衔接效果。2) 高度口语化。“爱V不V”其非正式的文体风格给篇章赋予了一种灵活多变、简洁生动的语言特色。通常说来,四字格一般有下面两种重音形式:轻中轻重;中轻轻重 [23] 。“爱V不V”的韵律特征,也充分显示了其非正式文体的文体特色。一般口语形式多采用的重音格式为轻中轻重式。正式场合都采用中轻轻重式。配上轻中轻重式重音格式后,“爱V不V”的语义语用特征更能充分的表现出来。

6. 结语

本文主要从多角度对“爱V不V”这一结构的使用进行了探讨。首先讨论了“爱V不V”的几种内部划分情况,并以此延伸出“爱”字在该结构中是否能被赋予新的语义。又从语篇功能的角度分析了其语篇意义和语篇文体特征。“爱V不V”这一结构的使用还伴随着其语法化和主观化的过程,在这些过程中,“爱V不V”结构逐渐固化下来,成为一个较稳定的构式,有着自己独立的语义即:表达说话人无所谓的态度以及对听话人含有轻视的态度。陆俭明指出,构式语法可以帮助我们来解释一些先前不好解释或先前想不到去解释的语法现象,有助于我们说明各种不同句式产生的原因与理据等,还可以避免将构式的语法意义误归到构式内某个语言成分的头上等等 [24] 。要进一步考察该结构,接下来可以从语料库的角度出发,研究该结构的固化过程和在各种语境中的使用情况。

文章引用

李 鑫. 对“爱V不V”结构的多角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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