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大学哲学学院，贵州 贵阳

收稿日期：2023年1月1日；录用日期：2023年1月21日；发布日期：2023年1月31日

摘要

康德的先验时空观是对传统时空观的继承和发展，主要受到牛顿和莱布尼茨时空观的影响。康德的先验时空观认为时间和空间是感性直观的纯形式，是属于先验的认识论范畴。具体来说，时间属于内部直观之基础的必然的先天表象。而空间则是外部直观之基础的必然的先天表象；空间是一切外直观得以可能的必要条件，而时间则是一切直观(包括外直观和内直观)得以可能的必然前提。康德通过对时空概念的形而上学阐明，使得时空理论在逻辑上更系统完整。康德的先验时空观也对近代时空理论进一步阐发，海德格尔的时空观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继承和发展了康德的先验时空观。康德的先验时空观无疑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因而在西方时空观念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

关键词

康德，时空观，先验阐释

A Study of Kant’s Transcendental View of Time and Space

Zhitao Liu

School of Philosophy,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Received: Jan. 1^st, 2023; accepted: Jan. 21^st, 2023; published: Jan. 31^st, 2023

ABSTRACT

Kant’s transcendental space-time view inherits and develops the traditional space-time view, which is mainly influenced by Newton and Leibniz’s space-time view. Kant’s transcendental space-time view believes that time and space are pure forms of perceptual intuition and belong to the category of transcendental epistemology. To be specific, time belongs to the inevitable congenital representation based on internal intuition. And space is the inevitable congenital representation of the foundation of external intuition. Space is the necessary condition for all external intuitions to be possible, while time is the necessary prerequisite for all intuitions (including external and internal intuitions) to be possible. Kant makes space-time theory more systematic and complete in logic by metaphysical elucidation of space-time concept. Kant’s transcendental space-time view also further elucidates the modern space-time theory. Heidegger’s space-time view, in a sense, inherits and develops Kant’s transcendental space-time view. In this sense, Kant’s transcendental view of time and space undoubtedly plays a connecting role, and thus has an epoch-making historical position in the history of the western concept of time and space.

Keywords:Kant, Transcendental View of Time and Space, Transcendental Interpre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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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传统的时空观

传统的时空观对康德产生影响的主要有牛顿的绝对时空观和莱布尼茨的观念时空观。牛顿时空观对康德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时空的性质和论证两个方面。牛顿的时空观属于机械的绝对时空观，牛顿的力学体系就是以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来保证的。在牛顿看来，时空具有均匀、绝对、无限和独立的特质。时间和空间独立存在，均匀展开并且无限延伸。牛顿对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的间接证明对康德的时空观影响巨大，这组间接证明主要是立足于绝对空间和绝对运动的相互关系，即绝对运动只能在绝对空间之中来确定，而绝对运动必然存在，这也就保证了绝对空间的真实存在。同理，绝对时间的存在也能够通过绝对运动来保证，因为物体的绝对运动是以绝对时间的变化为前提的，这样绝对时间就必然存在了。康德先验时空观的论证借鉴了牛顿绝对时空观中对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的论证，这体现在两个方面，即康德的先验时空既借用了牛顿的绝对时空概念，又借用了牛顿对时空绝对存在的论证结构。在康德看来，外部世界的诸多现象是在时间的这一先验条件下，并在空间关系里被先天规定的，而内部现象(包括先验幻象)则是在时间关系里被必然地规定。因此，康德总结说：“一切事物，作为外部现象，都相互并存于空间里。” [1] 据此，不难发现，在康德看来，作为直观的形式，时间相较于空间更为根本和重要。时间促成了知识的形成和发展，充当联接知性想象力的中介。

莱布尼茨观念时空观也对康德时空观产生很大影响。康德主要继承了莱布尼茨时空观的观念性。莱布尼茨认为时间、空间是由事物的次序而来的关系，因此，只是人们头脑中的观念，他说：“我把空间看作某种纯粹相对的东西，就像时间一样；看作一种并存的秩序，正如时间是一种接续的秩序一样”。 [2] 因此，莱布尼茨认为世界是由单子构成，时空是单子表征世界的产物，但它们并不构成这个世界，时空只在这个世界中才被赋予意义。康德对莱布尼茨的继承主要体现为，康德接受了莱布尼茨的时间空间是先于经验事物而存在的，因此，康德认为时间和空间是作为一种逻辑在先的整体性是不能存在于经验世界中，而只能被归于人主体的先天直观形式，这也就构成了康德先验时空观的一部分。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康德的时空观继承了这两者的时空理论，但并不能说是这两者的集合体，而是基于批判前人所建立起的有自己特色的批判哲学。

2. 作为“感性直观形式”的时间和空间

康德以前的哲学认为，真理要求知识是符合对象的，并且我们的认识是寻求事物的本质，以提升我们对事物的认识，这就是本体论哲学。康德则通过认识论的倒转使得主体与客体相符，即在认识中不是我们的主体符合客体，而是客体符合主体，从而证明了主体心灵的先验原则符合客体是如何可能的。康德认为人类获取知识前首先有一个先于认识的认知结构，他称为先天的认识形式，由此我们才能获得相应的感觉和印象，借助知性我们能把这些知觉和表象转化为能被人接受的知识。由我们的先天认识形式获得的知觉印象赋予了科学研究对象的即科学知识的普遍必然性。康德把能刺激感官并且能产生相应知觉和印象的对象称为物自体，把感性接受的知觉表象称为感性直观，把被给予的感性材料组织为有条理可被认识的感性经验的方式称为感性形式。先验感性形式也被康德称为纯直观。在康德看来，感性直观的纯粹形式无非就是时间和空间。感性直观的纯粹形式也叫纯直观，其中空间是外直观，时间是内直观。我们不可能脱离时间和空间去感受外部事物而获得知觉和表象。我们正是通过时空这两种先验的感性形式才能把外部给与我们的感觉材料组织为有条理的感性经验。在康德看来，人类所得的有关世界的所有知识都源于经验，但我们关于世界的经验有着二重性质，一是作为质料的部分，一是组织质料的形式。感性直观形式是人类获取经验的最直接的方式，感性直观中与质料对应的是感性杂多，与感性形式对应的是感性直观的纯形式，即时间和空间。一切的感性直观形式都必须以时间和空间为基础，并且时间和空间作为先天形式存在于心灵中，因而对于永远存在于经验世界的人类来说，时间和空间作为一切直观的先天形式便具备了普遍必然性，也就是说时间和空间的形式适用于一切经验，人类的所有认知活动都以这个先天形式为基础。所以，从时间和空间这两种纯直观中推出的数学、物理学公理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真理。由此，时间和空间便具备了经验的客观性和先验的观念性。时间和空间普遍适用于一切经验，因而在经验世界中具有客观性。同时，它们又是作为感性直观的纯粹形式在人的心灵中先天地构建起来的，体现出观念性。

康德是把时间放到空间中考察，以此突出时空的整体性。而且，在康德的哲学体系中，时空是联接经验对象和人类知识的纽带，以此说明时空与人的存在密切相连，是人类主观思想的投射。但是，这种先验的直观形式是怎样与人类的经验层面的现象产生联系呢？康德通过联接感性和知性这两个思维形式，使得感性的经验对象与纯粹的知性概念彼此联接，这样经验对象便有了客观合法效应，这种联接旨在寻求一个介于感性和理性的中介，这个中介既符合感性特征，又具有理性原则。康德说：“图型无非是按照规则的先天时间规定而已，这些规则是按照范畴的秩序而与一切可能对象上的时间序列、时间内容、时间秩序和时间总和发生关系的。” [1] 由此，可以看出康德认为，时间是感性特征和理性原则的中介。

3. 康德对时空的形而上学阐明

康德说，他的时空观是先验唯心主义和经验实在论的综合，时空既有先验性，又有经验实在性。康德主要从四个方面来论证时空的先验感性形式，即“形而上学说明”。第一，空间是我们关于外物的并列、邻近等位置关系的先决条件。第二，我们可以想象没有事物存在的空间，但不能想象没有空间的事物。这两点说明了空间的先天性。第三，我们关于空间的观念是一个整体的观念，先于空间的每一个部分。第四，空间不像概念那样有外延、空间能无限延展，包含无数对象。这说明了空间是直观，而非概念。关于时间的“形而上学说明”，除了与上述四点相似之外，还有一点理由：时间不从经验总结出来，而是经验的先决条件。

通过对时间和空间的形而上学阐明，康德说明了时间和空间并不来自于经验，因而否定了以牛顿为代表的经典时空观，否认了时空是客观存在的外部客体，因为将时空当作客体通过经验把握必然会遭遇上述的矛盾。时间和空间也不能是概念，因为从一个概念出发不能够分析出超出概念之外的命题，但几何学上的公理却常常例外。例如“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样的命题，我们既不能从点的概念也不能从线的概念中分析出。(可以参考康德对分析命题和综合命题的论述)这样一来，康德便进入了对时间和空间的先验阐明。既然时间和空间不是客观存在的客体，同时它们又是一切直观的基础，那么这是如何发生的呢？毫无疑问，这是因为时间和空间是主体在接受客体刺激时，早已先天存在于心灵中的感性直观的先天形式，一切表象的形成都要依赖这个形式。正因为这个先天形式是纯粹的、先天的、不依赖于经验的，所以它便具有普遍必然性。由此，几何学的公理便得到了解释。“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并不是从一个个经验事物中，也不能够通过概念的分析获得，而是人的外直观(空间)受到外部事物刺激时，在人的内心先天地构建起来的几何图式，这种图式不依赖于经验，而仅仅凭借其纯粹和先天的品质获得了普遍必然性。因此，空间是“一种不变的形式。因而它是对象被直观的一切必然条件” [1]。作为关于空间属性的科学，几何学得以可能在于对空间属性的认知。几何学通过对空间的量进行限制等直观形式形成了它的基本原理和公理等先天综合命题，它是来源于直观，没有空间的先天直观形式，几何学的命题就是不可能的。同样的，数学的其他公理和物理学上的运动定律也无非是内直观(时间)和外直观(空间)在人的内心先天地建立起来的。关于“时空观的先验阐明”，康德的中心意思是，空间的纯直观形式使得几何学的先天综合判断成为可能；时间的纯直观形式使得代数的先天综合判断成为可能。

4. 康德先验时空观的意义

康德认为我们思维形成的基础是时空，时空构成了我们思维的主要内容，我们能排除所有经验层面的东西，却不能去除时空，这里就是康德对牛顿绝对时空观的借鉴。康德还吸收了莱布尼茨的时空观，他认为，空间中的力是相互联结形成稳定的秩序结构。在康德对两人的批判中，康德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时空概念，康德认为时间和空间是人作为主体的感受能力，这种能力是属于人的，是人的主观意识层面，抛弃人的主体意识就无法认识到时空的存在，因此，康德的时空观是一种先验的感性形式。经验层面的认识对象是人的主体意识与客观对象联接发生关系而产生的知识，这种知识相对于经验更具有普遍必然性。在这个意义上，康德的先验时空观发展了牛顿的机械时空观和莱布尼茨的时空观。在康德看来，时空是人的先天认识能力，康德的先验时空观在对传统时空观继承的基础上，还从认识论和本体论层面阐发时空理论，赋予时空以认识论和本体论的意义，奠定了现代时空观即相对时空观和量子时空观的基础。

由此可以看出，康德不仅受传统时空观的影响，而且康德还启发后来者，深刻影响了海德格尔的时空观。海德格尔认为，时间是此在的“操心状态”，是此在的时间性存在，即“此在就是时间，时间是时间性的” [3]，海德格尔的时间性，则指隶属于此在(Dasein)身上的某种属性(或结构)，是以此在为主体出发来观察和感受时间现象的主观性。此在以外的存在者，比如数字、石头等，都是现成凝固的，它们没有时间性可言。只有对于此在，时间性才有意义。德格尔认为此在是通过时间性的概念来表达自身的，展现出各种情态。海德格尔还将时间与时间性分别进行分析，认为时间是在空间中被认识和表达，是能够测度的物理学意义上的概念，而时间性是自我在各种规定性展开自身。在描述两者时，海德格尔分别用三个词加以表达即领会、现身与沉沦。也即是未来、过去和当下。“领会首要地奠基于将来(先行与期备)。现身情态首要地在曾在状态(重演与遗忘)中到时。沉沦在时间性上首要地植根于当前(当下化与当下即是)。” [4] 因此，时间对于康德和海德格尔意义是不同的，对时间在康德看来，时间是对牛顿机械时空观的形而上学阐明，对海德格尔来说，时间是对康德先验时空理论的存在论和本体论阐明。进一步地，可以说是海德格尔发展了康德时空观，补齐了康德时空观中存在论的证明。

康德对海德格尔时空观的影响还体现在海德格尔对时空性的理解。在海德格尔看来：“康德指引自己走向了对时间性的探讨，他是探索这条道路的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人。” [4] 海德格尔在此表达了两层含义：一是康德的时空观的提出是对现象和物体的思考中得出的；二是康德对时空发展历程的追索中不断提出时空理论。康德将时间赋予主体性，而空间不具有主体性，只能依靠时间来体现。而一切知识的可能性条件都要追溯到人的先验主体性既本源的统觉的先验统一上来。据此，康德认为“时间优先于空间”。而在经验领域，康德又认为只有通过把时间空间化，才能以此把内感官的自我思考作为一个经验的对象，空间化是建立客观知识的经验性的实质性的必要甚至唯一条件。对于二者的矛盾，康德用空间对于保证知识的客观性方面的主动性，时间在构造知识的过程中的主导性分别去强调它们。因而，康德的先验时空理论具有伟大的时代意义：总的来说，一方面，康德的时空观第一次从本体论和认识论的角度思考时间和空间问题，康德的空间和时间是一种先天的主观形式，是人所独有的一种主观的认知方式，而不是自然界本身或自在之物本身所具有的客观属性被我们抽引出来了；另一方面，康德第一次提出了先验时空观，从康德的角度看，空间和时间是我们天生自带的一个感知框架。所有的经验材料，都必须被纳入到这个感知框架之中才能被我们感受到。如果没有空间和时间构建的这个感知框架，那我们就无法接收到任何感觉和印象。而海德格尔的时空观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康德先验时空观的继承和发展，即海德格尔从时间性的维度或先验性的维度阐述意识和存在。在此意义上，康德的先验时空观具有继往开来的时代作用。

文章引用

刘治涛. 康德的先验时空观研究
A Study of Kant’s Transcendental View of Time and Space[J]. 哲学进展, 2023, 12(01): 291-295. https://doi.org/10.12677/ACPP.2023.121052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