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首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 张家界

收稿日期：2023年10月13日；录用日期：2023年12月1日；发布日期：2023年12月8日

摘要

《颜氏家训》是我国古代家庭教育理论宝库中的一份珍贵遗产，也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部重要典籍，自成书以来就引起国内外学者的普遍关注。本文基于翻译赏析的视角，对邓嗣禹和宗福常关于《颜氏家训》的两个英译本使用的词汇、语法、用词准确性等方面的差异以及不同译文的特点进行比较分析，以期帮助译者完善翻译策略，促进译者与文化之间的沟通，从而在提高跨文化交流的效率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

中国传统教育典籍，《颜氏家训》，英译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Educational Classic YanShi JiaXun

Na Li, Ningman Xi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Jishou University, Zhangjiajie Hunan

Received: Oct. 13^th, 2023; accepted: Dec. 1^st, 2023; published: Dec. 8^th, 2023

ABSTRACT

YanShi JiaXun is not only a precious cultural heritage of family education in ancient China, but also an important classical work in the Chinese cultural history. Since its publication, it has gradually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scholars at home and abroad.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translation appreciation, this paper compares and analyzes the differences in vocabulary, grammar, and word accuracy used in the two English versions of Deng Siyu and Zong Fuchang of YanShi JiaXun, as well 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ifferent translations, in order to help translators improv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and promote communication between translators and cultures, so as to have certain reference significance in improving the efficiency of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Keywords:Traditional Chinese Education Classic, YanShi JiaXun, English Translation

Copyright © 2023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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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颜氏家训》是中国第一部自成体系的家训，不仅在中国广泛传播而且还被外译流传到国外，是世界家庭教育史上一部重要的著作。从目前搜集到的外译语种版本来看，《颜氏家训》主要的外译本有日语外译本、韩语外译本和英语外译本 [1] 。其中，《颜氏家训》共有三部完整且质量较高的英译本：一个是1968年正式出版的、国际译者邓嗣禹先生版本(邓译本)；一个是2004年正式出版的、国内译者宗福常先生版本(宗译本) [2] ；另一个是田晓菲出版的全英文学术著作《颜之推集》。目前，学界对邓嗣禹译本和宗福常译本的关注较多，而田晓菲译本暂无相关研究 [3] 。除英译本之外，其它语种的译本，如日译本(主要有宇都宫清吉译本、冈村繁译本、久米旺生编译本、林田慎之助译本)、韩译本(主要有林东锡、车顺福、郑在书、卢曝熙、朴贞淑、刘东桓等人的译本)都有一定的占比。从掌握的现有资料看，以上译本的底本多采用邓嗣禹译本，而较少采用宗福常译本 [4] 。另外，一个较为突出的情形是，随着中俄两国交往越来越密切，中国文化越来越受到俄罗斯人的喜爱，俄罗斯民众对中国教育典籍的兴趣与日俱增，家训典籍也概莫能外 [5] 。本文将着重对邓嗣禹和宗福常的英译本进行比较分析。

2. 《颜氏家训》英译者及其译本

《颜氏家训》共有七卷，二十篇，为南北朝时期颜之推创作，是我国古代家庭教育宝库中的珍贵遗产，《颜氏家训》的最早英译者是世界著名华人学者邓嗣禹。邓嗣禹字持宇，湖南常宁黄洞乡人，1932年燕京大学毕业后，留学哈佛大学，与林语堂、陈寅恪等同为哈佛燕京学社成员，师从著名汉学家费正清先生，同时也是尼克松首次访华时的代表团成员之一。邓嗣禹先生从1936年翻译的《颜氏家训》是最早的英译译本。早期《颜氏家训》的翻译过程甚为曲折，最初，邓嗣禹在其好友博晨光教授的帮助下，利用自己讲课之余的时间共同谈论此书的翻译技巧和修辞方法，后来由于中日战争升级，战争轰炸范围波及到他们所教学的城市，与此同时，邓嗣禹也收到了赴美国国会图书馆工作的邀请，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决定把不完整的手稿交给博晨光让其接续翻译。后来，博晨光经过2年的牢狱之灾，身体每况愈下，邓嗣禹决定自己独立承担翻译工作，博晨光仅负责撰写前言 [6] 。1966年，《颜氏家训》英译本在荷兰博睿学术出版社出版，并于1968年、1969年两次再版。1966年的版本仅收藏于台湾，中外读者了解和查阅更多的是1968年的版本 [7] 。作为《颜氏家训》的另外一位英译者是翻译家宗福常。宗福常是江苏常熟人，1966年毕业于苏州大学。文化大革命开始时中国陷入多年的动乱，他被派到一所农村学校教学，长期从事翻译研究，现为常熟理工学院外语系教授。作为一名翻译家，他翻译了许多经典著作，如英译《现代国家的起源》等，并撰写了许多有关翻译的论文 [8] 。宗福常的《颜氏家训》英译本于2004年出版，在21世纪倡导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该译著是国家重大出版工程“大中华文库”100部经典文化典籍译著之一，其出版后被推介到海外，被多家海外图书馆收藏 [3] 。因此对中国教育文化的对外译介与传播起到了重要作用。

3. 《颜氏家训》英译本比较

1) 怀子三月，出居别宫，目不邪视，耳不妄听，音声滋味，以礼节之。(Chapter 2)

Deng Siyu: Women when pregnant for three months moved from their living quarters to a detached palace where sly glances would not be seen nor disturbing sounds heard, and where the tone of music and the flavor of food were controlled by the rules of decorum.

Zong Fuchang: Their consorts, when three months pregnant, were removed to a special room, where they were exposed to only such things as were considered decent for pregnant women to see or hear.

“别宫”指的是“正式寝宫以外的宫室”这句话讲的是古代君王信奉胎教方法，他认为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妃子们要单独住到别的宫殿去，眼不看邪恶的东西，耳不听胡乱的东西，说话、饮食用礼仪来节制 [9] 。也就是说如果孕妇的思想和行为都遵守礼仪，那么就能给胎儿带来良好的熏陶。关于“别宫”的翻译，邓译本采用“detached palace”既彰显了该词的主要意义是独立于正式寝宫以外的宫室，也表明了这并非是普通人的居住场所，而是皇家配偶养胎的住所。宗译本把该词译为“special room”，认为“别宫”并不独立于主殿之外，并不是一座皇室的宫殿，值得思考。另外，本句是一个无主语句，但是根据句意推测这句话的主语是皇后或者妃子，所以邓译本把这个隐含的主语补充为“Women”可能不是很符合原文的词义本意。而宗译本把该词译为“Their consorts”，“consort”这一词有(君王的)配偶的意思，却更符合原文语义。从整体来看宗译本的语言更简洁。通过对两位译者译文的对比分析，可以总结出邓版本处于中国社会动乱时期，在翻译过程中，他所建构的隐形读者主要是西方学者，这些隐形读者会形成一定的接受模式，因此翻译时更加具有学术性。而宗译本是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政策下诞生。其译本更加通俗易懂，表达方式也易于接受。

2) 见有闭门读书，师心自是，稠人广座，谬误差失者多矣。(Chapter 3)

Deng Siyu: It is clear that one should discuss and seek enlightenment with others. I have seen those who shut the study doors, trust their own minds as teachers and think themselves right; but in a crowd of people many of them make grave mistakes.

Zong Fuchang: Discussions and consultations among scholars, therefore, are essential to their enlightenment and improvement. Many a scholar who shuts himself up reading and thinks himself ingallible betrays his limitations in public.

例2可以解读为：一个读书人如果只是自己闭门读书，就会变得自以为是，容易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口缪言。学者们需要交流和谈论他们不同的观点，彼此启发才不会导致孤陋寡闻。“师心”意味着坚持自己的立场。两者的翻译都表达了此词义。这两个句子都省译了主语，邓译本中采用强调句式和形式主语“it”，使译文简洁明了。宗译本则力求将非主句转换为主句，并通过补充“非主句”的内容来具体地表达源语言。两个译本都采用了增加隐含的主语的翻译方法，但邓译本对于中国家训文化译介的研究倾向于学术性，在翻译时采用逐词翻译，使其更接近原文。

3) 又尝见谓矜诞为夸毗，呼高年为富有春秋，皆耳学之过也。(Chapter 8)

Deng Siyu: Moreover I have seen the phrase “humble and soft” used by them in place of “boasting deceit;” and by them an “old man” is called “rich in springs and autumns”. All these are faults caused by learning by ear.

Zong Fuchang: And, confusing “supercilious” with “obsequious”, and describing old ages as “on the side of one’s prime” are further examples of the ills of “learning by ear.”

这一段，作者主要想告诉我们，除非你是通过阅读对于历史典故有了确切的了解，而不是没有依据的听取了大量道听途说的例子，否则在言语或写作中要慎用历史典故。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也还曾经见过有人把“矜诞”(自大狂妄)解释为“夸毗”(以谄谀﹑卑屈取媚于人)，“年龄大”解释为“年龄小”，这些都是“耳学”(仅凭听闻所得为耳学)造成的错误。根据句子的语境，可以推断主语是作者本人，而两位译者则采用了不同的翻译方法，邓译本增加了隐含主语“我”，本句话翻译需要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而邓不仅对中国文化有深入的了解，而且其早年的留学经历也使他对西方语言文化非常熟悉，在本句话的翻译过程中邓增加了主语，能够更好的满足学习者和研究者对中国历史和文化相关信息的需求，进而使得译文更加连贯和明确。宗译本以读者为中心，选择将原文的宾语转换为译文的主语，体现了其句式的灵活性。

4) 至见服虔、张揖音义则贵之，得《通俗》、《广雅》而不屑。(Chapter 8)

Deng Siyu: They love to use the glossary of pronunciations and explanations by Fu Ch’ien and Chang I, but they do not care to look at their larger dictionaries, such as the T’ung-su wen and Kuang-ya.

Zong Fuchang: Their bias is so strong that they value the pronunciation works by Fu Qian and Zhang Yi but despise their semantic works, namely, the Tong Su Wen and the Guan Ya.

《通俗》即《通素文》，东汉末服虔所著的我国第一部俗语辞书，《广雅》是由三国魏张揖所撰的训诂书，是研究汉魏以前词汇和训诂的重要著作。这句话表明文字是书籍的根本，以至有人只看重傅谦、张仪的语音著作，而对他们的语义著作却不屑一顾。邓译本采用直译的方式补充了隐含的主语“他们”，邓的隐含读者为西方的学者，而这些学者会形成一定的接受模式，这就会影响邓版本的解读，进而使得邓译本更具有学术性。宗译本在此句中采用了意译，把“不屑”译为“他们的偏见”这一成分，直接指出这是“他们的偏见”，由于宗译本中构建的隐含读者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西方读者。这样通俗易懂的表达便于促使原文的情感表达更加强烈，可以促进读者的深入理解。

5) 安可言木石之雕刻，乃胜金玉之矿璞哉？不得以有学之贫贱，比於无学之富贵也。(Chapter 8)

Deng Siyu: Can you say that carved wood or stone are more valuable than the unworked gold or jade? You cannot compare the poor and humble condition of a learned person with the riches and nobility of the unlearned.

Zong Fuchang: But can we say that wood carved and stone chiseled outshine gold unrefined and jade unpolished? There is no comparing those who are prosperous yet ignorant with those who are poor yet learned.

这句话的意思是：怎么能说经过雕刻的木、石就胜过未经琢磨的金、璞呢？因此，不能以有学问的人的贫贱，去与那无学问的人的富贵相比。在这两句话中，经过雕刻的木、石是用来比喻有钱但没文化的人。未经琢磨的金、璞用来比喻贫穷而有学问的人，告诉我们一个人的成败命运就像金玉木石那样要通过学习技能来提高自己的修养，这两种人是无法比拟的。在翻译过程中，邓译本和宗译本都对省略的主语进行了补充，保持了语境的一致性和连贯性。而宗译本使用了第一人称代词“我们”和“there be”句型使其译文更加灵活和生动。

6) 当博览机要，以济功业；必能兼美，吾无间焉。(Chapter 8)

Deng Siyu: You should read extensively for important and practical knowledge to help your career and service. If you can truly master both [academic and practical knowledge], I will have no objection.

Zong Fuchang: So, read extensively, and grasp the essentials to advance your pursuit. If you can do both, I’ll be perfectly satisfied.

本句话的意思为：如果你们能把博览与专精结合起来，那我就非常满意，再无话可说了。这也彰显了作者劝学的意图，反复告诫他的后代不要陷入无用的琐事中，要想在事业或学业上有所成就，比博览群书更重要的是抓住核心内容的精髓。不同的翻译目的导致了不同了翻译方法，邓嗣禹翻译的目的是纠正西方传教士和汉学家在传播中国历史和文化上的错误。此外，邓嗣禹的翻译主要是为了研究和学习，在本句话翻译中，邓译本翻译隐含主语为“You”，这可以作为一个辅助信息，促使译文更贴近源语言的内容，便于读者的理解。而宗版本主要是为了在世界上传播我们中国的经典文化。在这一目的的指导下，他译本中构建的隐含读者是对我们中国文化感兴趣的西方读者中，因此其采用祈使句来强调作者对后世的忠告，使其翻译在情感的传达上更为生动和丰富。

7) 尝有甲设宴席，请乙为宾。(Chapter 6)

Deng Siyu: Once a Mr. Chia (甲) invited Mr. I (乙) to be his banquet guest.

Zong Fuchang: Mr. A had invited Mr. B to dinner.

这句话的目的是提醒人们在与别人交谈时避免引起歧义，涉及到的两个人的名字没有指明是因为这并不是关键点，作者也不打算让读者知道他们是谁。因此，作者用甲和乙来指代他们。在邓译本中，“甲先生”和“乙先生”这两个词是忠实于原文的音译并把汉字附在括号里紧跟其后，这样便于目的语读者的接受和理解。但这样也可能会造成目的语读者对文本把控的偏颇，可能会把过多的注意力从故事转移到人身上，从而偏离作者的意图。在宗译本中，使用“A先生”和“B先生”相对来说更符合目的语的表达习惯，防止目标读者被琐碎的信息所干扰。从以上翻译对比可以观察出邓嗣禹注重文本导向，采用异化策略，借助直译来保留了原文的风格，而宗福常则注重以读者为中心，运用归化翻译策略，借助意译来达到译文的可读性。

8) 齐文宣帝即位数年，便沉酒纵恣，略无纲纪。(Chapter 7)

Deng Siyu: A few years after Emperor Wen-hstian of Ch’i (550~559) came to the throne, he indulged in wine and women without any control and was completely unprincipled.

Zong Fuchang: A few years after his enthronement, Emperor Wenxian of the Northern Qi Dynasty indulged himself in sensual pursuits, paying no attention to court administration.

本句话意为：齐朝文宣帝即位几年以后，便沉湎酒色，放纵恣肆，一点不顾及法纪。四字成语“沉酒纵恣”是用来形容皇帝沉迷于酒色，作为历史学家和汉学家，邓本人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因此在翻译内容更显其学术性，这就有可能导致译文读者的思维受到限制，预留的想象空间缩小。但对汉学家研究中国古代历史、政治和文化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宗译本翻译此书的背景为促使中国文化“走出去”，对此词的翻译相对笼统和模糊，这就可能给译入语读者足够的想象空间。

4. 结语

《颜氏家训》作为一部家训著作，真实地反映了颜之推的生平经历，其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文化价值和教育价值。研究和翻译该著作不仅有助于形成良好的民族风范和民族风气，也有助于在世界范围内传播中国的家庭文化 [10] 。邓嗣禹《颜氏家训》的译本是最早的英译本，其译本注重翻译的学术价值提炼，给读者一个专业和学术的印象。此外，邓译本是纯英文版本，按照原著内容把译文分为二十篇，在译文中增加了大量的注释、参考文献、索引等内容，不仅为目的语读者提供了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料，也为我国汉学家研究南北朝历史文化做出了重要贡献。在翻译过程中，邓译本所建构的隐形读者主要是西方学者和一些热爱中国语言和文化的普通人，这些隐形读者会形成一定的接受模式，在这一目的的指导下，邓的翻译主要是为了研究和学习的目的，因此邓嗣禹注重文本导向，采用异化策略保留了原文的风格，主要通过直译和注释来表现 [11] 。宗福常的版本是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政策下诞生，主要是为了在世界上传播我们中国的经典文化。因此宗福常的《颜氏家训》译本封面排版设计富含丰富的文化性，译本的封面将一幅黄河图片设定为背景，这样能够迅速唤起译语读者对灿烂的中华文化的记忆。此外，宗译本是中英双语版，系统性较强，有利于帮助目标语读者较快地建构此书的框架。在翻译过程中宗译本中构建的隐含读者是对我们的文化感兴趣的西方读者，倾向于采用归化与异化相结合，以归化的翻译策略为主，主要通过意译来表现原文本，因此宗福常的译本通俗易懂，表达方式贴近目标语言，更容易为西方读者所接受 [12] 。

基金项目

2022年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重点课题“中国传统教育思想在西方的译介与研究”(课题编号：22A0379)。

文章引用

李 娜,夏宁满. 中国传统教育典籍《颜氏家训》英译本比较研究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Educational Classic YanShi JiaXun[J]. 国学, 2023, 11(04): 419-424. https://doi.org/10.12677/CnC.2023.114066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