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Literature Studies
Vol. 10  No. 03 ( 2022 ), Article ID: 55913 , 5 pages
10.12677/WLS.2022.103058

《变形记》中的“意识流”技巧及其讽喻

黄菲菲

南京林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收稿日期:2022年8月19日;录用日期:2022年9月7日;发布日期:2022年9月16日

摘要

卡夫卡的《变形记》运用“意识流”的写作技巧,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主人公格里高尔在“虫化”后内部精神世界的变化,真实地展示出外部世界对人性的异化。对“形变”这一超自然现象的“意识流”处理,使这部作品呈现出荒诞的色彩,但在荒诞的背后则蕴含着卡夫卡对现实世界的批判。对《变形记》中的“意识流”技巧进行深入分析,揭示出其背后蕴含的讽刺象征内涵,对深入理解《变形记》中的异化主题具有深远意义。

关键词

变形记,意识流,异化

The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echnique and Its Allegory in “The Metamorphosis”

Feifei Huang

School of Marxism, Nanjing Forestry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Received: Aug. 19th, 2022; accepted: Sep. 7th, 2022; published: Sep. 16th, 2022

ABSTRACT

Kafka’s “The Metamorphosis” uses the writing skills of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o describe the changes in the inner spiritual world of the protagonist Gregor after the “wormization” with delicate brushstrokes, and truly shows the alienation of human nature in the external world. The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reatment of the supernatural phenomenon of “transformation” makes this work appear absurd, but behind the absurdity lies Kafka’s critique of the real world. An in-depth analysis of the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echnique in “The Metamorphosis” reveals the irony and symbolic connotation behind it, which has far-reach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in-depth understanding of the alienation theme in “The Metamorphosis”.

Keywords:The Metamorphosis,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Alienation

Copyright © 2022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1. 引言

《变形记》是卡夫卡“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作,以荒诞的故事揭示出现实世界对人的压抑,深刻批判了异化劳动对人性的摧残。卡夫卡用细腻的笔触描述了主人公格里高尔“虫化”后心理的变化,以人物内部世界的转变揭示外部世界的荒诞本质。其中,卡夫卡对“意识流”技巧的熟练运用,无疑是该部小说的特色。对卡夫卡“意识流”技巧特点的分析,阐释其中蕴含的讽刺象征,对理解《变形记》的异化主题具有深刻的价值。尽管,当前学界对《变形记》已经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并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不少学者从不同的视域对《变形记》异化主题进行了研究,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全面异化,但对其“意识流”技巧的分析却相对较为薄弱,对《变形记》的写作手法的分析更侧重于其荒诞性,对“意识流”技巧的荒诞特色却鲜有涉及,对此展开研究以期进一步丰富关于《变形记》写作特色的研究成果。

2. 《变形记》中“意识流”技巧的特点

弗兰兹·卡夫卡在其多部小说中运用“意识流”的写作技巧,通过对人物内心独白、幻想、梦境等的描述表现人物的精神世界,构建多重意向,以隐喻的独特方式表达作者的思想主旨。“意识流”技巧的应用使得卡夫卡的小说具有荒诞的离奇色彩,例如《城堡》、《乡村医生》中都有作者对主人公内心精神幻境的描写,这些幻境的产生与人物所处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作者看似旨在揭示人物内心的活动,实则是为了表现人物所处外部环境的压抑和变异,通过“意识流”技巧揭示人物的内在精神世界,实现其对外部社会环境的批判。卡夫卡在《变形记》中以“意识流”技巧表现人变形为虫后格里高尔在家庭、社会的双重压抑下的内心的孤独与恐惧,格里高尔在变为虫之后,家人对其避之不及,社会价值的丧失让他成为边缘化的异类,最终只能通过死亡的方式结束异化。

《变形记》将主人公、小说情节叙述者格里高尔设定为一位担负着家庭经济压力,全然放弃个人生活并努力工作的普通推销员,突然有一天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失去了人的躯体但仍然拥有人的自主意识。在变为甲虫后,主人公却陷入更深的身份认同的自我焦虑,家人冷漠粗暴的态度和人性回归的失败让他彻底绝望,揭示出人生的荒诞与无意义。“意识流”技巧的巧妙应用是《变形记》创作的主要特征,其具有如下几个特点。

第一, 作者通过“意识流”技法将作品描写的重点从外部世界转向人物的内在精神世界,表现格里高尔在变为虫后内心的真实想法,减少对客观外部环境的描绘而是聚焦于人物对环境的真实感知。作者将格里高尔设定为一个担负着全家人生活压力并在工作中不断被压榨的普通的推销员,刻意减少人物变为虫的故事情节叙述,用格里高尔内心的彷徨不安、孤独和痛苦映射外部世界对人的异化。

第二, 时空跳跃、回顾性叙述、梦境描述和内心独白阐述等“意识流”叙述技法贯穿整部小说。卡夫卡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思想隐藏在人物背后,聚焦人物内心独白的描述,重点阐述格里高尔变为甲虫后企图扬弃现实社会中劳动过程中遭到家人的排斥与暴力对待的内心变化,以及当他意识到自己变为非人的存在物后的屈辱感。但与经典的“意识流”小说家不同的是卡夫卡的《变形记》的意识跳跃是有清晰的逻辑脉络可循的,格里高尔从某个意识跳跃到另一个主观意识是有迹可循的,也符合读者阅读和思考的习惯,自由联想的流动十分顺畅,格里高尔过去的记忆与现实真实的内心感受交织,梦境与想象融合。因此,读者在阅读时并不会产生晦涩之感。

第三, 通过精神分析深入表现主人公心理活动的多样性与矛盾性,对格里高尔潜意识的描述有助于透过人物本我和自我看到人物的超我状态,对人物梦境中无意识场景的描绘旨在揭示人物真实的内部世界。《变形记》的大部分篇幅是对格里高尔变为甲虫后的矛盾和痛苦的深层次叙述,从他变为甲虫为时间节点,描述他对外部世界的真实主观感受,以揭示格里高尔对外部社会的厌恶和妥协,同时穿插对过去发生过的事以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的联想,时空错乱给读者营造出荒诞感,也深刻揭示出格里高尔隐藏的超我意识,即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异化世界的反抗。格里高尔内心排斥日复一日做着繁重的工作,不愿再被残暴的老板与刻薄的同事压榨,但实现这一愿望的代价竟是失去人形,变成一只肮脏、令人恶心的甲虫,它既对自身的异化感到恐惧不安,又希望恢复人形后能继续从前的生活,这也预示着格里高尔反抗异化的失败。

第四, 对非正常人物运用“意识流”的技法,能够充分刻画人物的特殊性,从而突出表现外部世界的荒诞。《变形记》围绕格里高尔由人变为甲虫后的心理活动展开描写,这个故事是非理性的,极具荒诞色彩。卡夫卡并非旨在让读者接受“人变虫”这一故事情节,而是借此讽喻现实生活中人的生存困境,从超现实的视角让读者真实地感受到社会全面异化后人的精神危机状态,让读者在荒诞中反思真实世界,并寻求荒诞中的真实与美 [1]。

3. 《变形记》“意识流”的讽喻

卡夫卡的《变形记》是“20世纪的超现实主义写作的重要标志之一” [2],以主人公格里高尔身体形变后内心世界的真实感受的描述为重点,通过“意识流”的写作技巧真实地展现了外部世界的异化,富有想象力的写作打破了读者日常的思维习惯,但又不同于乔伊斯的小说《尤利西斯》那样晦涩,《变形记》中的时空跳跃、意识流叙述逻辑流畅,凸出人物的真实的感受,卡夫卡用细腻的笔触反映出外部世界对人内外精神世界的异化,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生存空间被挤压而失去人性,蕴含着对荒诞社会的无情讽刺。

3.1. 人形变为甲虫——人与人的类本质的异化

马克思指出人是类存在物,人的类本质即劳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成为人维持肉体存在的活动,失去了自由自觉的类特性。人的生活原本是人的对象,但异化劳动把人颠倒为生活的对象,导致“人自己的身体同人相异化” [3]。格里高尔的身体变成甲虫后他的行为习惯也逐渐发生改变,喜欢吃腐败的食物,向往躲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丧失了语言沟通的能力,他身体的“虫化”隐喻着他已经由人向非人转化,不仅是身体的变化,更预示着一个人向动物的转变,是人与人的类本质的异化。

《变形记》在运用“意识流”技巧描写格里高尔变为甲虫后内心世界的活动时,使用象征手法暗喻人物的生存状态,旨在揭示出人的异化的文学主旨。格里高尔形变为一只甲虫,这一动物的特征暗示了人物的性格特点与生存境遇。甲虫拥有着庞大的躯壳,他躲在阴暗无人的角落,象征着格里高尔背负着来自家庭的巨大压力,得不到家人的爱,家人都厌恶、害怕、恐惧“虫化”的格里高尔,没人任何人能够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凸现出主人公格里高尔的孤独感。第一人称回顾性记忆的叙述在时空交错中,构建起格里高尔成长的轨迹,也是格里高尔异化过程的回顾,“虫化”呢主人公与外部的世界的对立由此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对昔日家庭温馨场景的描绘讽刺了金钱关系裹挟下人与人关系对立的可悲。“虫化”的格里高尔丧失了继续赚钱的能力,父亲暴力对待他,母亲逃避害怕他,妹妹厌烦他,虚伪的亲情是对外部社会人与人关系的讽刺。

3.2. 格里高尔之死——反抗异化的失败

格里高尔在形变为甲虫后才能摆脱每天重复性机械的劳动,才实现了他不愿早起去上班的愿望,肉体的形变可以看作是格里高尔扬弃异化,追求人本性复归的起点 [4],但最终格里高尔的死亡象征着他反抗异化的失败。身体的形变帮助格里高尔的肉体实现对异化劳动的脱离,但却使其丧失人性,放弃了对人的本质力量的追求。

卡夫卡在运用“意识流”的技巧的过程中,用细腻的心理描写全面揭示格里高尔的精神世界。格里高尔的身体形变为甲虫,丧失了与正常人沟通的能力,卡夫卡无法用人物间的对话表达主人公的内心想法,他将小说叙述的重心转向对人物心理的描写,展示格里高尔内外精神世界人性与动物性的矛盾。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他虽然仍然具有自我意识,但满脑子还是在想工作的事情。可见,格里高尔“虫化”后还是在受到资本主义社会法则的规训,无法逃脱被劳动异化的宿命。卡夫卡借虫化的象征意义讽刺了外部世界对人异化程度之深,批判了社会对人性的压抑与扭曲,外部世界的全面异化是格里高尔选择以肉体死亡的方式摆脱异化的根本原因。这说明,人的属性在高强度的社会劳动下随时可能异化成怪物,并随时被剥夺成为人的资格 [5]。

格里高尔的死亡象征了他对异化劳动反抗的失败,他早已习惯了被家人、公司压榨的生活,难以反抗异化劳动对人性的摧残。格里高尔对人性的捍卫是软弱的,他最为珍视的两件家具——柜子和书桌,分别象征着自由的劳动和未被异化前的美好时光。柜子里放着的是他用来自由自觉劳动的工具,书桌则是他读书时代未被异化的时光。格里高尔捍卫房间里的这两件家具的行为正是他人性的觉醒,然而,他反抗的行为却是无力的,用身体抵挡家人对他房间的破坏,这样的捍卫行为无疑是无法成功的,他的反抗行为加速了他的死亡的同时,彻底阻断了他扬弃异化的可能性。

4. 结语

卡夫卡的《变形记》以“人变虫”的荒诞情节为故事主线,运用“意识流”写作技巧,从对主人公内部精神世界的揭示转向对外部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卡夫卡所描绘的动物形象象征着人性的拯救 [6],是格里高尔扬弃异化劳动的方式。甲虫象征了从现实异化世界逃脱的途径,以“非人”的形态来逃避现实世界中的异化现实,讽喻了外部世界异化程度之深。《卡夫卡》通过对人物心理特征、梦境与现实的交织、回忆与现实的穿插叙述来表现人物的精神世界,以隐喻的独特方式表达作者的思想主旨,即对人的精神世界异化的批判。从对《变形记》“意识流”写作技巧的分析出发,深刻揭示《变形记》中“意识流”所蕴含的讽喻内涵,为当代人破解社会异化问题提供了文学意义上的参考。同时,对《变形记》中“意识流”技巧的分析弥补了学界对《变形记》写作技巧分析的不足,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文章引用

黄菲菲. 《变形记》中的“意识流”技巧及其讽喻
The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echnique and Its Allegory in “The Metamorphosis”[J]. 世界文学研究, 2022, 10(03): 373-377. https://doi.org/10.12677/WLS.2022.103058

参考文献

  1. 1. 全红. 浅谈卡夫卡小说的“意识流”技巧[J]. 职业时空, 2007(19): 68.

  2. 2. 刘剑梅. “变形”的文学变奏曲[J]. 中国比较文学, 2020(1): 114-130.

  3. 3. 马克思.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 编译.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14: 54.

  4. 4. 刘一诺. 《变形记》: 自然与社会属性的双重变形[J]. 中学语文教学, 2022(5): 53-56.

  5. 5. 张若朴. 从空间叙事学角度解析《变形记》[J]. 语文建设, 2020(1): 58-60.

  6. 6. 徐楚涵. 卡夫卡《变形记》中的矛盾冲突[J]. 大众文艺, 2022(11):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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