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学，仙台，日本

收稿日期：2021年7月4日；录用日期：2021年7月29日；发布日期：2021年8月9日

摘要

在Berlin和Kay (1969)提出“基本颜色词”这个概念以后，颜色词开始受到广泛关注和研究。本文主要通过语料库对现代汉语和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率进行了统计，统计结果表明，现代汉语和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出现频次和Berlin和Kay (1969)所发现的颜色词的普遍认知结构有所不同。中文中的所有的颜色词的排列顺序是：绿 > 黑 > 白 > 红 > 蓝 > 黄 > 灰 > 粉红 > 紫 > 褐 > 橙。日语中的11个颜色词的排列顺序为：白い > 黒い = 青い > 赤い > 緑色 > 灰色 > 黄色 > 桃色 > 橙色 > 褐色 > 紫色，而日语的颜色词有既存的和语和外来语之分，和语的使用频度越低，外来语的使用频度越高，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越大。此外，中文和日语中传统的基本颜色词都存在派生形式，其中中文的ABB型叠词形式是最常见的。而日语基本颜色词的派生形式较少，使用频率较低。

关键词

基本颜色词，中日对比，使用频度，派生词

A Corpus-Based Comparative Study on Basic Color Words between Chinese and Japanese

Li Guo

TOHOKU University, Sendai, Japan

Received: Jul. 4^th, 2021; accepted: Jul. 29^th, 2021; published: Aug. 9^th, 2021

ABSTRACT

After Berlin and Kay (1969) introduced the concept of “basic color words”, color words began to receive widespread attention and research.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frequency of basic color words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through the corpus. The statistical results show that the frequency of basic color words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is different from the universal cognitive structure of color words found by Berlin and Kay (1969). The order of all color words in Chinese is: green > black > white > red > blue > yellow > gray > pink > purple > brown > orange. However in Japanese it is white > black = blue > red > green > gray > yellow > peach > orange > brown > purple. Japanese color words are divided into existing Japanese words and foreign words, and the less frequently the Japanese words are used, the more frequently the foreign words are used, and the more influenced by foreign cultures. And then, derived forms of traditional basic color words exist in both Chinese and Japanese, with the ABB-type superlative form being the most common in Chinese. The derived forms of Japanese basic color words, on the other hand, are fewer and less frequently used.

Keywords:Basic Color Words, Chinese-Japanese Comparison, Usage Frequency, Derived Words

Copyright © 2021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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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自从Berlin和Kay (1969) [1] 提出基本颜色词这个概念后，颜色词开始受到广泛研究。Berlin和Kay调查了世界上的98种语言，提出了两个重要的概念：焦点色和基本颜色词的蕴含等级。并且提出人类语言中普遍存在11个基本颜色词，且按照一定的规律分等级排列。其中，日语和汉语的北京话和广东话也被纳入为研究对象，得出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种类有12种，属于第七个阶段。而北京话的基本颜色词有6种，属第5阶段。但是，在中国，传统颜色词普遍认为是“黑”“白”“红”“青”“黄”这5种，这与传统的“五行阴阳说”相适应。而日语中也是同样的，传统的颜色词是“黑”“白”“赤”“青”这四种，于此可见，汉语和日语的传统颜色词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种类上都存在一定的差异。本文将通过大规模的语料库，调查现代汉语和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排列等级是否与Berlin和Kay相同，如若不同，存在哪些差异。

2. 先行研究

2.1. 颜色词

丰富多彩的颜色充斥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但颜色、颜色名、颜色词是三种不同的概念，应当区分使用。颜色是通过眼、脑和我们的生活经验所产生的一种对光的视觉效应，我们肉眼所见到的光线，是由频率范围很窄的电磁波产生的，不同频率的电磁波表现为不同的颜色，对色彩的辨认是肉眼受到电磁波辐射能刺激后所引起的一种视觉神经的感觉。颜色名是颜色的名称。也就是说，颜色是指色彩的存在，颜色名是色彩的指示，颜色词是色彩的表现形式。内山(1999) [2] 指出这三者的关系如下图1所示。也就是说，颜色是过滤光线的产物，颜色名是经验赋予的称呼，颜色词具有语意功能。例如书本等印刷的文字大多数情况下是黑色的，文章里包含的颜色词，例如“红色的花”“绿色的草”，虽然这些颜色并没有直接浮现在我们眼前，但是却能立马联想出来。这种情况下描写具体的实际存在的事物时，颜色名和颜色词时一致的。但是当描写抽象事物时，例如“白色的谎言”，“谎言”本身不具备视觉性质的颜色，颜色词“白色”则表现出了其比喻的语言功能。

图1. 颜色·颜色名·颜色词的关系

2.2. 基本颜色词

自然界中的颜色是无限存在的。Berlin和Kay (1969)研究了世界上的98种语言颜色词后提出了焦点色(Focal colors)和基本颜色词的蕴含等级(Implicational Hierarchy of Basic colors)，并且得出了以下结论 [1]。

1) 每个颜色词不管在什么语言里，其所指的颜色焦点区是相似的，即焦点色是相似的。一个颜色词首先是指改颜色的焦点区；一个颜色词所指的焦点区不受其他颜色词的数量所制约；

2) 颜色词的边界是模糊的，而且边界区域的差异较大；

3) 一个语言系统中所有颜色词的地位是不想等的，有中心和边缘之分；

4) 有11个基本颜色词，同时各语言中基本颜色词中选用自己的颜色词时不是任意所谓，而是遵循一个蕴含阶层顺序；

5) 颜色词的焦点区的恒定性是以视觉神经和周围环境作为基础的。

在世界范围内谈到颜色范畴时，这11个基本颜色词的地位是不相同的，也就是说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分等级的，即如下图2所示。

图2. 基本颜色词

也就是说，这11个基本颜色词，不一定所有的语言里都有，最少的只有2个，最多的有11个，以此类推，按照7个阶段详述如下：

第一阶段：在所有语言里都有表示“黑色”和“白色”的词；

第二阶段：语言中如果有表示第3个颜色的词，它一定是“红色”；

第三阶段：语言中如果有表示第4个颜色的词，它不是“黄色”，就是“绿色”；

第四阶段：语言中如果有表示第5个颜色的词，就会包括“黄色”和“绿色”；

第五阶段：语言中第6个颜色词一定是“蓝色”；

第六阶段：语言中的第7个颜色词一定是“褐色”；

第七阶段：如果语言中有8个或8个以上的颜色词，那它们可能是“紫色”或“粉色”或“橙色”或“灰色”(这四者没有特殊的顺序)，或者是这些颜色的组合。

2.3. 汉语中的基本颜色词

Berlin和Kay (1969)调查了北京话中的基本颜色词，结果表明北京话属于上述图2的第五阶段，基本颜色词有“白”“黑”“红”“绿”“黄”“蓝”这6种。而在中国传统“阴阳五行”中，“五行”也对应了“五色”，即“青”“红”“黄”“白”“黑”，因此汉语中普遍认为的是这五种颜色。

姚(1988) [3] 调查了历代的文献，总结了从殷代到现代汉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演变过程。如表1所示，姚(1988)指出汉语中的基本颜色词与Berlin & Kay (1969)所提出的进化模式不同，随着时代、文化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殷商时代与Berlin & Kay所提出的进化模式的第四阶段一致，但是演变到现在，则是与第七阶段相符的。

表1. 基本颜色词的演变(姚1988)

2.4. 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

在Berlin和Kay的调查中，日语的基本颜色词属于上述图2的第7个阶段，有“白”“黑”“赤”“绿”“黄”“青”“褐”“紫”“粉”“橙”“灰”这11种。但是在日语中，传统的颜色普遍认为是“黑”“白”“赤”“青”这四种。究其原因，主要能从其形态和词性两个方面来看。首先，从其形态上来看，在日语中，当作为形容词使用时，“黑”“白”“赤”“青”这四个颜色词作形容词时，只有这四个词直接加上后缀“い”，就能成为“白い”“黒い”“赤い”“青い”成为形容词，而其他的颜色词，比如“黄”，则不能只加“い”，需要加上“色”之后再加上“い”才能成为形容词“黄色い”。剩余的颜色词甚至没有“い”型形容词的形态，只有类似形容词的用法，“+色の”或者“+の”，比如“緑色の”“緑の”“紫色の”“紫の”等。而从词性层面来看，也是同样只有这四种颜色词有副词的形式和用法，分别四“白々と”“黒々と”“赤々と”“青々と”，而其他颜色词则没有副词的用法。另外，从词源来看，这四个基本颜色词对应的词源分别是“赤–明”“黑–暗”“白–顕”“青–漠”，柴田(1988) [4] 指出，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主要的三个特征是“隠すものの有無”“加えるものの有無”和“明るさ・暗さ”。由此可见，无论从形态、词性还是词源，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普遍认为是“黑”“白”“赤”“青”这四种。

此外，Stanlaw (2007) [5] 提出日语的基本颜色词是经过以下的阶段发展而来的：

第一阶段：古代色(约400年)シロ、クロ、アカ、アヲ(4个)

第二阶段：圣德色(约500年)シロ、クロ、アカ、アヲ、キ(5个)

第三阶段：大化色(约600年)シロ、クロ、アカ、アヲ、キ、ムラサキ(6个)

第四阶段：万叶色(约750年)シロ、クロ、アカ、アヲ、キ、ムラサキ、ミドリ、モモ(8个)

第五阶段：源氏色(约1000年)シロ、クロ、アカ、アヲ、キ、ムラサキ、ミドリ、モモ、

チャ–イロ、ネズミ–イロ(10个)

第六阶段：明治色(约1900年)シロ、クロ、アカ、アヲ、キ、ムラサキ、ミドリ、モモ、

チャ–イロ、ネズミ–イロ、ダイダイ(11个)

第七阶段：现代色(约1980年)シロ、クロ、アカ、アヲ、キ、ムラサキ、ミドリ、モモ、

チャ–イロ、ネズミ–イロ、ダイダイ、英語的借用語

(パープル、ピンク、オレンジ、グレー、等) (11 + n个)

纵观汉语与日语的相关研究，不难发现，使用大规模的数据库统计现代汉语的基本颜色词的相关研究很少。而且，与汉语不同的是，日语中的文字表记不是单一的，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表示同一个颜色的词，除了汉字、平假名外，还有用来表示外来语的片假名表记。例如“青”的外来语“ブルー”等。一些词的外来语的日常使用频率甚至高于日语中原有的词汇。因此，统计现代日语中的颜色词的使用频率，除了原有词汇外，外来语的统计也是必不可少的。

3. 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中国和日本公开的大规模语料库，统计现代汉语和日语中颜色词的使用频次。现代汉语使用的是北京语言大学开发“BCC语料库” [6]，日语使用的是『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 [7]，分别从这两个语料库中调查Berlin和Kay (1969)所提出的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度，并从使用频度的高低看是否与其提出的蕴含等级一致。

4. 考察及分析

4.1. 汉语基本颜色词的频次考察

“BCC语料库”网罗了文学、报刊、微博、古代汉语等多领域的语料数据，本文为了调查现代汉语中的基本颜色词，故搜集了文学、报刊和微博这三个领域的语料，调查结果显示如下表2。

表2. 汉语中颜色词的使用频度数据

由表2“BCC”语料库的调查结果来看，现代汉语的基本颜色词中，使用频度最高的是“绿”，其次是“黑”“白”，最低的是“橙”。且所有的颜色词的排列顺序是：绿 > 黑 > 白 > 红 > 蓝 > 黄 > 灰 > 粉红 > 紫 > 褐 > 橙。图3可见，从使用频度来看，与Berlin和Kay提出的基本色彩词的蕴含等级差异最大的是“绿”，在图2中，“绿”是排在第三或者第四阶段。其次是“黄”和“蓝”的顺序也是与相反的。再者，“褐”和“灰”也是顺序刚好相反。

图3. 汉语中颜色词的使用频度折线图

4.2. 日语基本颜色词的频次考察

上述中提到，日语中的表记方式不是单一的，且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很多外来语直接转化成片假名使用，甚至有一些更是取代了日语中的固有词汇。因此，本文将分别调查日语中的固有颜色词和外来词汇，区分为“和语”和“外来语”。和语中各个颜色词对应的外来语分别是“白い—ホワイト”

表3. 日语中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度数据

图4. 日语中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度折线图

“黒い—ブラック”“赤い—レッド”“青い—ブルー”“黄色—イェロ”“緑色—グリーン”“灰色—グレー”“紫色—パープル”“褐色—ブラウン”“桃色—ピンク”“橙色—オレンジ”。在『現代日本語書き言葉均衡コーパス』中，基本颜色词的调查结果如表3和图4所示。

从表3中和语和外来语的总数来看，日语中的颜色词中，使用频度最高的是“白い”，其次“黑い”与“青い”并列在第二，11个颜色词的排列顺序为：白い > 黒い = 青い > 赤い > 緑色 > 灰色 > 黄色 > 桃色 > 橙色 > 褐色 > 紫色。可以看出，日语中普遍认为的四个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率是排在最前面的。与Berlin和Kay的颜色词的蕴含等级相比，日语中的“青い”和“赤い”的位置是相互调换的。“青い”的使用频度相对较高，是因为在日语中“青い”是包含“绿色”和“蓝色”两种颜色的。例如下面两个日语的例句：

(1) 葉が青々としている。

(2) 青い空が広がっている。

这两个例句中的“青”都是指实物的颜色，(1)描述的是叶子，是指绿色。(2)描述的是天空，是指蓝色，由此可见，在日语中，“绿色”是包含在“青”的范畴里面的。其次，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外来语表记，从其所占的比率来看，“橙色”的外来语“オレンジ”和“桃色”的外来语“ピンク”分别占了总数的96.6%和95.55%。由此可见，这两种颜色词的原有词汇几乎被外来语取代。此外，“青い—ブルー”“緑色—グリーン”“灰色—グレー”“褐色—ブラウン”这四个颜色词的外来语形式所占的比例均超过65%。另外，图4中，日语中的既存的和语表记形式的颜色词使用频度整体是呈下降趋势的，外来语的表记形式的使用频度整体呈现上升趋势，可以看出和语的使用频度越低，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越大。

4.3. 汉日传统基本颜色词的派生形式

在此次调查中发现，现代汉语的颜色词也存在很多派生形式，特别是中国传统的5个基本颜色词，存在大量的ABB形式的叠词，如“黑乎乎”“白茫茫”等。在本次“BCC语料库”的调查中，共抽出如下表4中传统基本颜色词的主要派生形式“ABB型”及其使用频次，由此可见，现代汉语中的ABB型的数量多，使用频率高。而相比日语，其种类和频率都相对较低。表5中日语中的派生形式都是“ABAB”型，其中“白”的派生形式“白々”有4种发音，而其他三个颜色词都只有一种发音。从其发音可以看出，这四个颜色词有“あかあか”“あおあお”这种完全发音完全重叠的形式和“しらじら”“くろぐろ”这种发生浊音变的形式。

表4. 现代汉语基本颜色词的派生形式及其使用频度

表5. 现代日语基本颜色词的派生形式及其使用频度

5. 结语

本文在回顾了先行研究之后，主要通过语料库对现代汉语和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使用频率进行了统计，统计结果表明，现代汉语和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出现频次和Berlin和Kay (1969)所发现的颜色词的普遍认知结构有所不同。中文中的所有的颜色词的排列顺序是：绿 > 黑 > 白 > 红 > 蓝 > 黄 > 灰 > 粉红 > 紫 > 褐 > 橙。日语中的11个颜色词的排列顺序为：白い > 黒い = 青い > 赤い > 緑色 > 灰色 > 黄色 > 桃色 > 橙色 > 褐色 > 紫色，而日语的颜色词有既存的和语和外来语之分，和语的使用频度越低，外来语的使用频度越高，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越大。此外，中文和日语中传统的基本颜色词都存在派生形式，其中中文的ABB型叠词形式是最常见的。而日语基本颜色词的派生形式较少，使用频率较低。汉语和日语中的基本颜色词的派生形式存在差异，这些派生词在中日双语翻译中是如何翻译的和颜色词的一般形式和派生形式的共起词有何差异将作为今后的考察点。

文章引用

郭 丽. 基于语料库的中日基本颜色词对比研究
A Corpus-Based Comparative Study on Basic Color Words between Chinese and Japanese[J]. 现代语言学, 2021, 09(04): 1023-1030. https://doi.org/10.12677/ML.2021.94138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