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师范大学，对外汉语学院，上海

收稿日期：2021年7月13日；录用日期：2021年8月11日；发布日期：2021年8月23日

摘要

口语中常用的“是这么回事”，具有话语标记的功能，当说话人意识到听话人可能无法理解，或者产生了误解以及说话人主动想要表达某种观点时，会使用“是这么回事”，让听话人更容易、更准确地把握所传递的话语信息。作为话语标记，在使用过程中不是通过具体的词义内容影响整体句意，而是主要表现为语用层面的解释说明功能、强调凸显功能、引发话轮功能、切换话题功能，其中以解释说明功能为最主要功能。

关键词

“是这么回事”，话语标记，解释功能

An Analysis of Discourse Interpretation Marker “Shi Zheme Huishi”

Yuxin Pan

College of Chinese as a Foreign Language,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Received: Jul. 13^th, 2021; accepted: Aug. 11^th, 2021; published: Aug. 23^rd, 2021

ABSTRACT

The commonly used “Shi Zheme Huishi” in oral English has the function of discourse marker. When the speaker realizes that the listener may not understand, or misunderstand, and the listener wants to express a certain point of view, the speaker will use “Shi Zheme Huishi” to make it easier and more accurate for the listener to grasp the transmitted discourse information. As a discourse marker, in the process of use, it does not affect the overall sentence meaning through the specific word meaning content, but is mainly manifested in the pragmatic interpretation function, highlighting function, initiating turn function and topic switching function, among which the interpretation function is the most important function.

Keywords:“Shi Zheme Huishi”, Discourse Markers, Interpretation Function

Copyright © 2021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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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语言学界对插入语、“是”类词语、“这”类词语进行了大量研究，并取得了可观的研究成果。由于汉语的博大精深，语言现象的驳杂多变，仍有许多现象值得我们去关注和研究。“是这么回事”是言语交际中比较常见的口语表达式，随着使用频率的提高，这一结构形式趋于固定，词汇意义逐渐虚化，功能也逐渐转向语用，成为一个表义特殊的类固化结构。但是对“是这么回事”的已有相关研究仍相对较少，仅有柳宏亚(2014)从语用、语义以及篇章等角度对篇章连接成分“是这么回事”展开研究 [1]，对该话语标记的研究还不够全面和系统。因此，本文拟在语篇中考察“是这么回事”的话语标记功能，分析“是这么回事”的语用条件和语用意图。

2. 话语标记“是这么回事”的性质

对于话语标记的特征，前人多有论述。刘丽艳(2005)把话语标记的基本特征归纳为：“功能上具有连接性；语义上具有非真值条件性，即话语标记的有无不影响语句命题的真值条件；句法上具有非强制性，即话语标记的有无不影响语句的句法合法性；语法分布上具有独立性，经常出现在句首，不与相邻成分构成任何语法单位；语音上具有可识别性，可以通过停顿、调值高低等来识别。” [2] 刘丽艳的归纳结合汉语实际，比较全面地展现了话语标记的特征。因此，我们也依据刘文提出的这五个标准来界定“是这么回事”是否为话语标记。

在现代汉语共时平面，“是这么回事”使用频率很高。我们从CCL语料库中分别摘录几例如下：

(1) 高运红说：“这很不可思议。可就是这么回事！他‘管不住自己’！”(《报刊精选》1994年)

(2) 提打工就说是“下海”，一提考托就觉得学生想出国，实际情况并不是这么回事。(《人民日报》1994年)

(3) “狂风”说他骑摩托车快，不小心撞在树上，受了伤，嗨，是这么回事，难怪他昨晚来不了！(《故事会》2005年)

(4) 谢老一个劲地笑：“你别逗我了。是这么回事：那年人家请许麟庐当场作画，我只是在旁边看着，没想到许老那天多喝了两盅，兴致极高，一抬头看见了我，非让我先画块石头，他再画石兰花，我哪儿画过石头哇……”(《人民日报》1998年)

(5) “是这么回事，”阿尔弗雷德解释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当我准备击球时，我总是先停下来调一下眼镜，我把它掰一下，使一个镜片高一点，另一个低一点。这时我就会看见两个球，一个大一小，两个洞也是一大一小。这就容易啦，我只要把小球击入大洞就行了。”(《读者》第48期)

例(1) (2)中，“是这么回事”表示说话者对某一事情或事实的肯定强调，例(1)用副词“就”修饰“是这么回事”达到了一种语气上更加肯定的效果，例(2)中通过在“是这么回事”前加否定词“不”表否定。此外“是这么回事”同时也是对说话人所描述“事实”的回指，进而更进一步强化了语气。例(3)中，“是这么回事”表示说话者明白了某一事实发生的原因和经过，即理解、懂得的意思，经常跟副词“原来”共现。而例(4) (5)中，“是这么回事”比前几例具有更强的凝固性，在句子中它的位置也比较灵活，可位于句首和句中，具有连接前后话语的功能，起到解释说明的作用。

上述5个例子中的“是这么回事”总共表达3种不同的语义和语法功能，而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例(4) (5)中的“是这么回事”。经过语料考察，我们发现例(4) (5)中的“是这么回事”具有以下特征：

语音上，“是这么回事”后多有停顿，一般用逗号、冒号和前后句子分开；

句法上，“是这么回事”不属于句法成分，出现的位置灵活多变，可出现在句首、句中；

语义上，不管“是这么回事”如何变化出现位置，甚至不出现，都不影响我们对句子的理解；

功能上，“是这么回事”在这里的作用是把前面的语句和后面的语句连接起来，具有连接性；

综上，例(4) (5)中的“是这么回事”的特点完全和话语标记的基本特征吻合，因此，我们将它归为话语标记，本文研究的对象即是此类作为话语标记的“是这么回事”。

同时，我们发现“是这么一回事”在实际言谈交际中按照经济原则，都可以省略“一”，并用“是这么回事”替代，其在语义以及功能上跟“是这么回事”基本无差别，所以本文放在一起讨论。

3. 话语标记“是这么回事”的语用条件和语用意图

冉永平(2000)指出：话语标记传递的不是命题意义或语义意义，它们不构成话语的语义内容，而是为话语理解提供信息标记，从而对话语理解起到引导作用 [3]。李秀明(2007)认为，在话语交际中，每一次交际行为实际都有两个层面：基本话语层面和元话语层面，基本话语是指那些具有指称命题信息功能的话语，而元话语是指“关于基本话语的话语”，是指对命题态度、语篇意义和人际意义进行陈述的话语 [4]。我们之所以强调话语与元话语的区别，主要是因为话语标记处于元话语的层面。

3.1. 语用条件

通过对语料的考察，我们看到，“是这么回事”前后的话语具有解释性的逻辑关系。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出现的语用条件是：当说话人意识到听话人可能无法理解，或者产生了误解以及说话人主动想要表达某种观点时，会用“是这么回事”这一解释标记。

1、对方不解，引发解释

(6) “酒嘛，怎能没酒味儿，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是这么回事，要是酒味儿太大，还可以再对点水！”

“你呀，老二，不怪你妈妈叫你二鬼子！”姑母无可如何地笑了。(《老舍长篇》)

例(6)中，“是这么回事”这一话语标记出现在对话语体中的答句，该句中姑母对我的说法很疑惑，认为“我”又在耍坏，“我”对此进行解释说明。

2、对方误解，引发解释

(7) “哟，是迟先生呀，别看咱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您可是稀客呀！快请进——”

迟先生欠欠身子说：“嗯……是这么回事，我早就想送你一件礼物，不成敬意。”(《作家文摘》1993年)

例(7)中，话语标记“是这么回事”也是出现在答句中。邻居看“迟先生”平时都不跟他们走动，对“迟先生”的印象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甚至高冷孤僻的人，所以看到“迟先生”的突然来访，觉得很稀奇，而“迟先生”对于邻居的这种误解，通过“是这么回事”引发后面的解释。

3、对方无疑，言者主动解释说明

(8) 饭凉了，谁都撂下了筷子，尽管没吵但这个问题的探讨越来越深入越来越严肃。

“是这么回事，上海一个百万元户的征婚广告招来了六百多女教师女记者女医生女演员的求爱信，您说这爱情有没有价值？”(魏润身《挠攘》)

例(8)中，在场的人正对某个问题进行探讨，不存在某一方不理解或听不懂对方的情况，而是说话人主动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借由“是这么回事”引起大家的注意，并发表意见。

3.2. 语用意图

言语交际总是在说话人与听话人之间进行，说话人承担着话语生成的责任，听话人则负载着话语理解的任务。对说话人而言，其生成的话语要能够有效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能够被听话人完全、准确地理解，要达到这一目的，说话人总会运用各种手段使听话人理解自己的话语，话语标记是其手段之一 [5]。

说话人在话语过程中使用“是这么回事”这个话语解释标记，意在提示听话人把握前后话语间的逻辑语义关系，尤其是注意后面的阐释性内容，目的是让听话人能够更容易地理解说话人所传递的话语信息，提高对话语理解的准确度。

4. 话语标记“是这么回事”的语用功能

“是这么回事”作为话语标记，在使用过程中不是通过具体的词义内容影响整体句意，而是主要表现为语用层面的解释说明功能、强调凸显功能、引发话轮功能、切换话题功能，其中以解释说明功能为最主要功能。

4.1. 解释说明功能

宗守云(2012)认为在对话语篇中，说话人和听话人有话语互动，由于听话人不能明白或不能完全明白说话人话语的意义，就要求说话人作出解释 [6]。有以下两种情况：

1、因果解释

因果解释指用后项对前项做进一步解释和说明，前后构成因果关系。

(9) “你是门市部主任吗？明明有瘦肉为什么不拿出去卖？！”

“噢，噢，是这么回事。这筐是留……儿子结婚用的，那一筐是……打电话要的，我们下面也难办啊。”女主任倒露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读者》)

例(9)中“市长”质问“女主任”瘦肉不拿出去卖的原因，“女主任”仓皇解释，“是这么回事”的后项是因，前项是果。

2、具体解说

具体解说是指后项用比较具体的话语对表达较为抽象、概括的前项做解释，“是这么回事”引进解释的内容。

(10) “……早上，还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我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是这么回事：我有个舅舅(我要介绍他和你们认识一下；是个很和气、很受人尊敬的老头儿！)，他有一千卢布财产，他靠退休金生活，不需要这笔钱……”

例(10)中，前项是“我”的一个念头，听话人不清楚这个“念头”的内容，会对受话人的理解造成困扰，所以后项对这个“念头”进行具体的描绘，因此，是对前项“念头”的具体说明。

4.2. 强调凸显功能

言说者使用“是这么回事”的目的是为了提醒听话者注意后面的信息，从而起到强调的作用。同时，“是这么回事”后续句的内容是说话者传递的新信息，是句子的语义焦点部分，“是这么回事”起凸显焦点的作用。

(11) 王：瞧我干吗呀？我都老妈喀嚓眼的有什么可瞧的？瞧电影儿不好吗？都是革命故事。

李：是这么回事。我们是专门儿向您请教来的。

王：哦。(《编辑部的故事》)

例(11)中“李”用“是这么回事”来提醒对方注意自己后面解释的真正意图，同时通过话语标记“是这么回事”标示焦点。

4.3. 引发话轮功能

“是这么回事”位于篇章开头是听话者转变为说话者角色后，承接上一话轮对同一话题做的延续。在这个过程中以话语标记形式出现的“是这么回事”，具有引发新的话轮的功能。话语标记“是这么回事”处于开始话轮的句首位置，“作为言谈单位开始的左界标志，预示着即将进入一个新的话轮，它能标记说话人的起始身份，暗示从受话人到说话人角色的转变” [7] (姚双云、姚小鹏，2012)。

(12) “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小狮子十分惊讶地对老狮子说，“我像个真正的狮子，而你除了躺着却什么也不干，结果你看！”

“喔，是这么回事。”老狮子好心地告诉它，“这是一个小动物园，他们养不起两头狮子，所以在他们的名册上，你是一只猴子。”(《读者》第110期)

例(12)中，小狮子问老狮子总躺着的原因，老狮子接过话轮主动权向小狮子解释。“是这么回事”置于解释话语的前面作为话轮转换的标记，表明新话轮的开始。

4.4. 切换话题功能

切换话题是指把当前的话题从话语序列中撤出，由夺得话语权的一方提出一个新的谈论对象。

(13) “等一等，索菲娅·谢苗诺芙娜……我还要跟您说两句话……是这么回事，”话还没说完，仿佛给打断了，他突然又对拉祖米欣说，“你认识这个……他叫什么来着？……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是吗？”(《罪与罚》)

例(13)中前项首先说明“我”还有话要对“索菲亚”说，但是后项则突然转移话题，没有紧接着说要跟“索菲亚”说的话而是询问“拉祖米欣”是否认识“波尔菲里”。“是这么回事”的前后项之间是话题转换的关系。

5. 结语

本文对汉语中常用的“是这么回事”进行了研究，分析了“是这么回事”的话语标记性质，探讨了“是这么回事”的适用条件，当说话人意识到听话人可能无法理解，或者产生了误解以及说话人主动想要表达某种观点时，会用“是这么回事”这一解释标记，其语用意图是为了使话语更加准确和易于理解。作为话语标记，在使用过程中不是通过具体的词义内容影响整体句意，而是主要表现为语用层面的解释说明功能、强调凸显功能、引发话轮功能、切换话题功能，其中以解释说明功能为最主要功能。

文章引用

潘钰鑫. 话语解释标记“是这么回事”探析
An Analysis of Discourse Interpretation Marker “Shi Zheme Huishi”[J]. 现代语言学, 2021, 09(04): 1100-1105. https://doi.org/10.12677/ML.2021.94149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