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嫦娟

广西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广西 桂林

收稿日期：2023年10月30日；录用日期：2023年12月5日；发布日期：2023年12月14日

摘要

ChatGPT是否会取代翻译人员，很大程度取决于其翻译水平的高低。而翻译水平高低的重要指标就是译文衔接性、连贯性的强弱。本文以ChatGPT4.0翻译的《爱莲说》为对象，分析译文的衔接手段，并基于主述位理论对译文的主述3位、主述位推进模式进行统计和分析，发现译文的衔接性、连贯性较弱，从而可知ChatGPT目前并不能完全取代人工翻译。

关键词

衔接，连贯，ChatGPT，《爱莲说》，主述位理论

The Cohesion and Coherence in ChatGPT’s Translation

—Taking the C-E Translation of The Language of Flowers as an Example

Changjuan Mo

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Guangxi

Received: Oct. 30^th, 2023; accepted: Dec. 5^th, 2023; published: Dec. 14^th, 2023

ABSTRACT

Whether ChatGPT will replace translators depends largely on how well it translates. To some extent, achieving cohesion and coherence when translating is a significant quality for a translator. Taking the translation of The Language of Flowers from ChatGPT4.0 as target, this paper analyses the cohesion in the translation, as well as makes statistics and analysis on the theme-rheme and theme-rheme progression mode of the translation. It is found that the cohesion and coherence of the translation needs improving, and thus it can be seen that ChatGPT is not able to completely replace human translation at present.

Keywords:Cohesion, Coherence, ChatGPT, The Language of Flowers, The Theme-Rheme Theory

Copyright © 2023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1. 引言

ChatGPT给社会带来了机遇、风险与挑战：对于教育行业，ChatGPT可以提升教育成果的完成度与创意感、增强数字导师的角色感与互动性等，但同时也存在学业诚信遭质疑、信息传输不准确等潜在风险 [1] ；在法律与道德方面，ChatGPT本身存在诸多法律风险，主要包括知识产权归属争议，数据来源合法性与用以训练的数据质量问题，生成不良或违法信息，挑战学校及学术伦理规范等 [2] ；对于科研工作者，ChatGPT能辅助编程、辅助阅读、辅助写作，但同时ChatGPT回答的真实性仍有待探讨，也会带来数据污染、隐私与数据安全等系列问题 [3] 。同样地，ChatGPT对于翻译行业也产生了影响，翻译界就译者地位、译者与人工智能翻译的关系方面的讨论层出不穷。ChatGPT拥有强大的翻译能力，译界有人担心在不久的将来，绝大部分翻译从业者都要失业。

译文质量的高低是ChatGPT能否取代人工翻译的决定性因素。关于翻译标准，郑海凌提出了“和谐说”新说，她认为“和谐”是一个具体的切合实际的审美价值体系，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的关系结构，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和谐”作为翻译标准，具有五个特性，其中一个特性就是整体性，成功的艺术品必须是一个和谐的有机体。译者着手翻译或者译论者评论衡量译作须从全局和整体着眼 [4] 。因此，译作追求的不应该只是简单的词汇对等，应该追求和谐、考虑全文的衔接与连贯。

那么，ChatGPT翻译的译文“和谐性”如何？笔者通过与ChatGPT 4.0进行对话，给它下指令，得出《爱莲说》英文版译文。笔者通过分析该译文句子之间的衔接性，以及基于主述位理论分析该译文的语篇连贯性，探索ChatGPT的翻译水平。

2. 背景介绍

2.1. ChatGPT简介

ChatGPT是由美国人工智能研究公司OpenAI开发的智能聊天工具，于2022年11月30日首次发布。该工具使用该公司的GPT3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 3)技术，用户可与其谈论的内容相当广泛。它与以前的人工智能聊天工具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真正实现了完全自主的“人工智能内容生成”(AIGC)，包括文本生成、代码生成、视频生成、文本问答、图像生成、论文写作、影视创作、科学实验设计等 [5] 。在短短五天内，它就拥有了100多万的用户，社交媒体平台Meta(前身为Facebook)花了10个月的时间积累如此庞大的用户数量。而且，ChatGPT仅花两个月时间就吸引活跃用户超亿人，打破了抖音耗时9个月吸引用户过亿的记录，成为历史上用户增长速度最快的应用程序 [6] 。2023年3月15日，ChatGPT-4问世，它在生成创造性作品方面更具创造性，如电影剧本、诗歌和歌曲创作，并改进了模仿用户写作风格的能力，以获得更个性化的结果。ChatGPT-4进一步被描述为“多模式”模型，这意味着它可以接受文本和图像形式的不同输入。

2.2. 《爱莲说》简介

《爱莲说》出自北宋理学家周敦颐，被列入中国初中语文教材，是一篇千年传诵的散文。关于该散文的主题，历来说法不一，但认可作者周敦颐借莲花赞美君子之德的学者居多，认为《爱莲说》一文赞美了君子淡泊名利，品格高尚，追求独立人格的精神品质。从文章结构来看，通篇119字，短小精悍，结构紧凑；作者把“爱”这一感情作为线索，把描述与论述穿缀为统一的整体。从“散”中求“不散”，做到“形散而神不散”，是一种结构艺术 [7] 。从句式来看，稳重长句、短句、骈句、散句均有，句式变化有致。从写作手法来看，作者运用到了托物言志、象征、衬托等手法，使文章意蕴丰富、富含哲理。

《爱莲说》属于文学作品，文学作品的翻译往往更追求“形”的翻译，即追求原文中的形式、美感得到最大程度的复现。这就对译者的翻译做出了更高的要求：翻译文学作品不只是简单地完成意义上的对等。

3. 衔接性分析

衔接是语篇特征的重要内容，它体现在语篇的表层结构上，是语篇的有形网络 [8] 。语篇衔接是评价译文质量的重要标准之一。

3.1. 衔接的手段

衔接手段可分为语法手段和词汇手段两大类：语法手段，如照应、替代、省略等；词汇手段，如复现、同现等。

照应(reference)指用代词等语法手段来表示语义关系，韩礼德和哈桑将英语中的照应分为人称照应(personal reference)、指示照应(demonstrative reference)以及比较照应(comparative reference)三类。替代(substitution)指的是用替代形式(pro-form)去替代上下文所出现的词语，韩礼德和哈桑将英语的替代分为名词性替代(nominal substitution)、动词性替代(verbal substitution)以及分句替代(clausal substitution)。省略(ellipsis)可看成是一种特殊的替代，即零替代(substitution by zero)，起到避免重复、突出主要信息、衔接上下文的作用。同样地，省略也可分为名词性省略(nominal ellipsis)、动词性省略(verbal ellipsis)以及分句省略(clausal ellipsis) [8] 。

词汇的复现指的是某一词以原词、同义词、近义词、上义词、下义词概括词或者其他形式重复出现在语篇中，语篇中的句子通过这种复现关系达到了相互衔接。词汇的同现指的是词汇共同出现的倾向性，包括反义关系、互补关系等 [8] 。

3.2. 《爱莲说》译本衔接性分析

原文1：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译文1：Yet, I find myself drawn to the lotus, which emerges from the mud untainted, cleanses itself in clear waters without seduction, maintains its integrity both inside and out, and grows without entanglement or branching. Its fragrance is pure and far-reaching, and its elegant form stands tall and unsullied. It is a flower to be admired from afar, but not to be defiled by touch.

译文1中出现了三次its和一次it，均指代的是上文提到的“lotus”，根据语篇的衔接性可明确这些代词的所指，译文此处运用的是人称照应的衔接手，使上下文相互照应，相互联系。

原文2：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译文2：I regard the chrysanthemum as the embodiment of a reclusive spirit, the peony as the symbol of wealth and nobility, and the lotus as the epitome of a virtuous character.

译文2中再次提到了“chrysanthemum”、“peony”、“lotus”，因此这三者前的定冠词“the”便是指示照应的体现，将三者与上文中提到的相同内容联系起来，形成连贯，增强文章的流畅性。

经分析，通篇译文仅出现上述两种衔接手段，由此可发现，ChatGPT所翻译的文章在语篇衔接方面上仍较大的提升空间。

4. 连贯性分析

连贯是指语篇中语义的关联，存在于语篇的底层，通过逻辑推理来达到语义连贯，是语篇的无形网络 [8] 。连贯成就语篇，缺少连贯性的语篇只能算是一些堆砌在一起的语句，无语篇可言。

4.1. 主述位理论

主述位理论是形成语篇连贯的功能系统之一，也是分析语篇连贯的重要途径之一，正确恰当使用主述位推进模式有助于形成连贯的语篇。

4.1.1. 主述位结构

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系统是功能语法中语篇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两个术语最早是由德国学者博斯特(K. Boost)提出的 [9] 。布拉格学派(the Prague school of linguists)的创始人之一马泰休斯(Mathesius)又指出一个句子可划分为主位、述位和连位三个部分 [10] 。后来，以韩礼德(Halliday)为代表的系统功能学派将主位、述位这两个概念进一步发展完善。韩礼德认为具有语篇功能的句子的内部结构有两种，一种是信息结构，另一个是主位–述位结构。主位–述位结构是句子的句首部分是句子的主位，其余部分是述位。主位是“句子信息所关注的对象”，是“信息的出发点以及要论证的内容”；述位是对主位的陈述，往往是未知信息或新信息 [11] 。他把主位分为单项主位(simple theme)、复项主位(multiple theme)和句式主位(clause theme)。单项主位通常只体现概念功能，可以由一个名词或短语构成。单项主位也可由一个副词词组或介词词组充当，同样可由两个或多个单位组成的并列结构充当 [12] 。复项主位与单项主位相比较，前者有内部结构，可进一步分析，而后者没有内部结构，无法再进一步分析。复项主位的内部结构可进一步划分为语篇主位(textual theme)、人际主位(interpersonal theme)和话题主位(topical theme) [13] 。当一个句子含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小句时，首先出现的整个小句构成句项主位。

4.1.2. 主述位推进模式

每个句子都有自己的主位结构。在完整的语篇中，句子前后的主位和主位、述位和述位、主位和述位之间会发生某种联系和变化，这种联系和变化就叫推进(progression) [13] 。以韩礼德为代表的系统功能学派推动了“主位和述位”的发展，但从理论上讲，韩礼德本人对主位推进没有做过仔细的论述，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Fries和Danes等人进行的 [14] 。主位推进模式(patterns of thematic progression)就是Fries和Danes以及其他语言学家从大量的语言材料中总结的主位变化的基本模式。

每个语言学家对主位推进模式的概括略有不同。朱永生将英语中的主位推进模式总结为如下四种：1) 主位同一型：主位相同，述位不同；2) 述位同一型：主位不同，述位相同；3) 延续型：前一句的述位或述位的一部分成为后一句的主位；4) 交叉型：前一句的主位是后一句的述位 [13] 。黄国文则认为主位推进模式有六种，即“平行型、延续型、集中型、交叉型、派生型和并列型” [8] 。王学文综合各家模式，将主位推进模式总结为下列六种：主位一致型(一个主位作为各小句的共同主位，表达已知信息，各句述位不同，模式为：T-T)、述位一致型(每个小句的主位不同，但述位相同，模式为：R-R)、连续型(上一句的述位是下一句的主位，模式为：R-T)、推进型(上一句的主位是下一句的述位，模式为：T-R)、平行型(在这种结构中，奇数句子的主位相同；偶数句子的主位相同，模式为：T₁-T_n＋1；T₂-T_n＋2)、派生型(下一句主位有可能是上句的主位或述位派生出来的，模式为T-T_1＋n/R-T_1＋n) [15] 。

由于王学文所总结的六种主述位推进模式基本上囊括了前人所提出的模式，较为全面，因此本文将采用王学文所总结的六种主述位推进模式对《爱莲说》英译本进行分析。

4.2. 《爱莲说》译本连贯性分析

下面是《爱莲说》第一段的译文：

(1) Among the myriad flowers that grace the land and water, there are countless beauties to behold. (2) In the Jin Dynasty, Tao Yuanming held a special fondness for chrysanthemums. (3) Since the Li and Tang Dynasties, people have been enamored with peonies. (4) Yet, I find myself drawn to the lotus, which emerges from the mud untainted, cleanses itself in clear waters without seduction, maintains its integrity both inside and out, and grows without entanglement or branching. (5) Its fragrance is pure and far-reaching, (6) and its elegant form stands tall and unsullied. (7) It is a flower to be admired from afar, but not to be defiled by touch.

根据以上译文，可将文中的主述位归纳如表1所示。

表1. 《爱莲说》第一段主述位归纳表

通过上表可知，(1)、(5)、(7)句主位均为单项主位；(2)、(3)、(6)句主位均为复项主位，其中“In the Jin Dynasty”、“Since the Li and Tang Dynasties”、“and”是语篇主位，“Tao Yuanming”、“people”是概念主位；(4)句主位为句式主位。单项主位和复项主位使用占比均为42.9%，句式主位使用占比14.3%，表明该译文以单项主位和复项主位为主，句式变化不多，句子的多样性和灵活性还可以进一步提高。该段译文每句的主位都不同，(1)~(4)句的主位相互独立，没有联系。(5)~(7)句的主位虽然不完全一致，但均与语篇主题相关，存在一定的关联性，表明该译文在一定程度上还只是简单地罗列已知信息。通过对主位推进模式进行分析，可判断出译文句子之间以及整个语篇的连贯程。该段译文的主位推进模式为：T₁-R₁，T₂-R₂(T₁)，T₃-R₃(T₁)，T₄-R₄(T₁)，T₅(R₄)-R₅，T₆(R₄)-R₆，T₇(R₄)-R₇。(2)、(3)、(4)句的述位均是第(1)句主位派生出来的，但并非是王学文所说的“派生型”主位推进模式。(5)、(6)句的主位均由(4)句的述位派生而来，属于“T-T_1＋n/R-T_1＋n”模式；(7)句定的主位与(4)句的句式主位中的述位一致，仍属于“T-T_1＋n/R-T_1＋n”模式。由此可知，在该译文中，存在主位推进关系的句子占比42.9%，句子之间连贯关系主要集中在后三句，语篇的连贯关系不高。

下面是《爱莲说》第二段的译文。

(8) I regard the chrysanthemum as the embodiment of a reclusive spirit, the peony as the symbol of wealth and nobility, and the lotus as the epitome of a virtuous character. (9) Alas! The love for chrysanthemums has been scarce since the time of Tao. (10) Who else shares my admiration for the lotus? (11) The affection for peonies, however, is indeed widespread and fitting for the masses!

根据以上译文，可将文中的主述位归纳如表2所示。

表2. 《爱莲说》第二段主述位归纳表

观察表2可知，(8)、(10)句的主位均为单项主位，(9)、(11)句的主位为复项主位，其中“Alas”、“however”为语篇主位，“The love for chrysanthemums”、“The affection for peonies”为概念主位。在本段的四句话中，单项主位和复项主位各占比50%，没有句式主位，说明该译文句式上存在的问题和上段一样，句式的变化性不多。而且，该段各句主位不同，相互独立，缺少关联性。但是，T8与(4)句中的句式主位的概念主位一致；(9)句、(11)句的主位分别由第一段的(2)句、(3)句的述位派生出来，属于“T-T_1＋n/R-T_1＋n”主位推进模式；同时，(9)句、(11)句的主位由(8)句的述位派生而出，属于“R-T”主位推进模式。相较上一段译文而言，该段译文的句子之间所存在的主位推进占比略高。在连贯性方面，该段译文优于上段译文。

5. 总结

人工智能的功能日趋完善，且不断变得更强大，人类机械性、重复性这类工作被人工智能取代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对于翻译行业而言，ChatGPT完全取代人类翻译在目前来看是不切实际的。

从句子之间的衔接性来看，ChatGPT的译文衔接手段较为单一，衔接性较弱。

从主述位理论的角度来看，ChatGPT给出的译文主述位比较随意，主述位推进模式单一，导致语篇连贯性欠佳。译者需要对原文进行解码，深层次地剖析原文，对解码的信息进行高质量的重构，才有可能实现语篇连贯性，从而给出较高质量的译文。而这些能力，恰好就是人类独有的，是人工智能无法触及的。面对日渐强大的人工智能，翻译行业的人员一方面应保持人类特有的优势，坚持提升自我；一方面应该抓住它所带来的机遇，正确利用它以协助翻译工作，而不是完全依赖于它。

文章引用

莫嫦娟. ChatGPT译文的衔接与连贯——以ChatGPT汉译英《爱莲说》为例
The Cohesion and Coherence in ChatGPT’s Translation—Taking the C-E Translation of The Language of Flowers as an Example[J]. 现代语言学, 2023, 11(12): 5933-5939. https://doi.org/10.12677/ML.2023.1112796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