¹湖北中医药大学中医临床学，湖北 武汉

²湖北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湖北 武汉

收稿日期：2023年3月3日；录用日期：2023年4月11日；发布日期：2023年4月20日

摘要

黄芪建中汤是经典名方之一，临床广泛应用于治疗消化系统疾病，诸多研究发现其对慢性萎缩性胃炎(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CAG)有明显疗效，本文旨在探讨近年来关于CAG的危险因素，同时总结中医对CAG的相关认识及黄芪建中汤在CAG治疗中的相关药理学和临床研究，以期为临床防治慢性萎缩性胃炎提供依据。

关键词

黄芪建中汤，慢性萎缩性胃炎，危险因素，综述

Progress of Huangqi Jianzhong Decoction in the Treatment of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Bo Wang¹, He Huang^1,2

¹Clinical Colleg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ube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Wuhan Hubei

²The Affiliated Hospital of Hube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Wuhan Hubei

Received: Mar. 3^rd, 2023; accepted: Apr. 11^th, 2023; published: Apr. 20^th, 2023

ABSTRACT

Huangqi Jianzhong Decoction is one of the classic prescriptions, clinically widely used in the treatment of digestive system diseases, many studies found that the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CAG) has obvious curative effects, this paper aims to explore the risk factors of CAG in recent years, and summarizes the TCM understanding of CAG and relevant pharmacological and clinical studies of Huangqi Jianzhong Decoction in CAG treatment, which in order to provide the basis for clinical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CAG.

Keywords:Huangqi Jianzhong Decoction, CAG, Hazards, Summar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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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慢性萎缩性胃炎(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 CAG)是临床常见的消化系统疾病之一，起病隐匿，症状多不典型，目前以白光内镜作为判断胃黏膜萎缩的基本手段，血清PG和Gastrin-17测定及NBI、放大胃镜、共聚焦内镜等内镜新技术能辅助提高诊断的准确性，但仍依赖病理检结果才能最终准确诊断 [1] 。而CAG具有一定的癌变几率，Zhang Liming等 [2] 通过长期随访332名CAG患者，发现其中16例患者发展为胃癌，且全胃瘤变、胃高级别上皮内瘤变、早期胃癌和晚期胃癌的人均年发病率分别为0.53%、0.07%、0.20%和0.33%。因此需要及时干预慢性萎缩性胃炎，做到有效延缓或逆转CAG进程，提高患者生活质量。目前对于CAG尚无明确的治疗方法，而中医药在防治CAG方面有着独特优势。钱舒乐等纳入了10项研究中1698例CAG患者进行荟萃分析 [3] ，结果表明黄芪建中汤相较于常规西药，能更有效改善患者临床症状及胃镜下表现。以下将探讨近年来CAG的危险因素，并总结中医对CAG的认识及黄芪建中汤在CAG治疗中的相关药理学和临床研究。

2. CAG的危险因素

目前认为CAG属于多种危险因素导致的疾病，幽门螺杆菌(Helicobacter pylori, Hp)感染、不良饮食生活习惯、胆汁反流，乃至年龄等都是引起CAG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以其危险因素为导向，预防CAG的发生发展显得尤为重要。

2.1. Hp感染

Hp感染是引起CAG发生发展的重要原因，据统计我国目前的Hp感染率为40%~60% [4] ，靳晓云等通过统计分析后认为高感染率与饮酒、共餐、不良饮食习惯及家庭成员Hp感染等关系密切 [5] 。Hp感染导致CAG的机制目前尚欠完善，有专家认为 [6] [7] [8] [9] Hp定植在胃黏膜上皮细胞内，通过释放空泡毒素A等物质诱导胃黏膜局部发生炎症反应，从而破坏胃黏膜屏障，反复的破坏则导致腺体萎缩、肠上皮化生与上皮内瘤变，其中的炎症反应或可能与释放IL-2、IL-4、IL-8、干扰素-γ、PCT、TNF-α等炎症因子密切相关。陶利萍 [10] 则通过Hp感染人AGS胃上皮细胞的试验发现Hp感染时间越久，细胞活力越低，并且通过抑制HSP70进一步加强抑制AGS增殖的作用，因此陶认为Hp感染会导致细胞动力学发生改变，破坏胃上皮细胞增殖与凋亡的平衡，导致CAG的发生。赵吉梅等 [11] 通过对102例CAG伴Hp感染的患者进行根除Hp治疗，并随访10年，结果表明36例有不同程度的减轻，35例病情稳定，有5例逆转为慢性浅表性胃炎，剩余则出现加重或转化为胃癌。因此根除Hp可使CAG的炎症、萎缩、肠上皮化生及上皮内瘤变出现减轻或者逆转，延缓病程发展。赵吉梅也表示当Hp与CAG、IM并存时如果Hp不治疗或根除失败，IM也难以逆转。

2.2. 不良饮食生活习惯

除了Hp感染，不良饮食生活习惯也是导致CAG发生发展的重要原因。曹阳等 [12] 通过临床流调表明长期吸烟、饮酒及进食腌制、高温加工食品等人群CAG发病率普遍高于对照人群。此外，平时摄入食盐量过多、长期高温饮茶亦是CAG发展的高危因素，这可能与胃黏膜屏障的破坏有关。相比之下摄入粗粮，因其中富含大量膳食纤维，可降低患胃癌的风险 [13] 。

2.3. 其他因素

随着年龄增大，CAG患病率在逐年变高，也更容易有癌变倾向 [14] 。李琼慧等 [15] 通过164例CAG患者的随访研究，指出年龄高于60岁是CAG转化为胃癌的高危因素。还有研究揭示 [16] 性别也是CAG转化为胃癌的危险因素，而这可能与男性的不良饮食生活习惯有关。郝海蓉等 [17] 则认为胆汁反流与胃黏膜肠上皮化生高度相关，提出其中的胆汁酸能诱导CDX2在胃细胞中表达，而CDX2表达增加与IM关系紧密 [18] 。此外，家族存在胃癌遗传史者，罹患CAG的概率也会增高 [19] 。有学者 [20] 纳入项临床研究并进行数据分析，其中包含1465例长期PPI治疗的患者和1603例对照患者，最终Meta分析结果表明长期PPI使用与胃黏膜萎缩率增加有关。《中国整合胃癌前病变临床管理指南》 [21] 也同样指出目前虽无明显证据证实PPI可导致黏膜萎缩，但仍不建议长期使用PPI。更有研究指出焦虑抑郁等情志因素也是CAG发生发展的原因之一 [22] 。

3. 中医对CAG的认识

CAG症状多不典型，与部分消化系统疾病症状相似，可出现腹胀腹痛、消化不良、恶心呕吐等表现，中医主要将其归属于“胃痞”、“胃脘痛”、“嘈杂”等范畴，认为饮食不节、情志内伤、起居失宜、年老体衰等因素损伤脾胃功能是CAG产生的病理基础。

丁鑫等 [23] 认为胃络是胃腑生理功能的载体，脾胃虚弱产生的痰饮、水湿、血瘀等因素导致胃络受损，并潜伏于胃络久而酝酿成毒是CAG形成的基本病机。谢晶日教授 [24] 则注重审病求因，认为CAG发病与虚、滞、湿、热、瘀、毒等关系密切，并善用药对固本祛邪，经验独到。沈舒文教授 [25] 则基于多年临床经验，从三维六纲辨治CAG，认为CAG的发病根本在于脾胃虚弱、气机郁滞，并提出了“通降胃气，胃降脾自升”的治法观点。姜树民教授 [26] 则提出CAG以脾虚为本、湿热稽留为标，并从“痈”论治，将外科治痈三法引入CAG的辨证，临床善用建中消痈汤对其施治，疗效确切。

4. 黄芪建中汤的相关研究

4.1. 来源

黄芪建中汤出自《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篇第六》，曰：“虚劳里急，诸不足，黄芪建中汤主之。”全方由黄芪、桂枝、白芍、生姜、大枣、炙甘草、饴糖组成，主治脾胃虚寒、中气不足证，相较小建中汤，补气作用更强，临床对慢性胃炎、消化性溃疡、反流性食管炎等多种消化系统疾病疗效显著。

4.2. 药理学研究

4.2.1. 单药及配伍药物对CAG的药理学研究

黄芪中主要含有皂苷类、黄酮类、多糖类等多种活性成分，具有抗氧化应激、抗肿瘤、保护心脑血管、增强免疫力、护肝护肾、调节血压、抗衰老及预防骨质疏松等多种作用 [27] 。其中黄芪皂苷可以阻止髓样分化因子表达、Toll样受体4的激活，提高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活性，对CAG大鼠有一定治疗作用 [28] 。赵唯含等 [29] 也通过动物实验证实黄芪甲苷能通过激活Hedgehog信号通路进而改善CAG大鼠黏膜。而黄芪多糖则能阻断JAK1/STAT3信号传导通路，抑制炎症因子释放，调节胃肠激素，有效改善萎缩病变 [30] 。

甘草中则富含黄酮、皂苷、香豆素、多糖类等多种化合物，其中甘草总黄酮 [31] 具有抗炎和增强胃黏膜防御的作用，能促进胃黏膜的修复，而甘草炙用会使甘草总黄酮的含量明显提高 [32] 。也有研究表明 [33] 甘草多糖能增加鼠胃黏膜SOD和谷胱氨肽(GSH)含量，降低丙二醛(MDA)含量，从而发挥抗氧化作用，抑制CAG黏膜进展。并且在黄芪建中汤中芍药与甘草属于经典配伍，且芍药：甘草为3:1，有研究表明此比例止痛效果相比1:1与2:1效果更好 [34] ，能有效缓解胃痛的症状。此外，甘草能提高煎剂中芍药苷的浓度与含量 [35] ，而芍药苷能有效抗炎、抗氧化，起到黏膜修复和保护作用 [36] 。

桂枝中则含有桂皮酸、挥发性油类、香豆素类等化学成分，其中挥发性油能有效抗炎 [37] ，有研究表明 [38] 联合白芍后抗炎作用显著增强，能减轻黏膜炎症。桂枝和白芍配伍后能提高香豆素与肉桂酸煎出率，且相对单煎白芍，芍药苷内脂、芍药苷等煎出率明显提高 [39] 。

丁原全等 [40] 控制变量后对比姜枣草单煎与姜枣草合煎，发现氨基酸总量、人体必需氨基酸总量以及天冬氨酸等氨基酸含量均有明显增加，证明姜枣草合煎剂有明确补益作用，与其补益脾胃功能相对应。

饴糖经学者考证与现在黏稠状液体的麦芽糖浆基本一致 [41] ，其性甘温，有温中补虚、缓急止痛的作用，有学者针对小建中汤有无饴糖进行分析，发现针对脾虚小鼠治疗数据上虽有一定差别，但二者并无统计学意义 [42] [43] ，但仍缺乏进一步试验验证其在复方配伍中机制和作用的研究。

4.2.2. 复方的药理学研究

目前针对黄芪建中汤复方有效成分的研究较少，胡英还 [44] 用UHPLC-Q Exactive轨道肼高分辨质谱分析黄芪建中汤体外成分，发现其主要含有皂苷类、黄酮类、生物碱类和酚类化合物等，而进入大鼠血液中的主要成份则是以黄酮类和皂苷类为主。王国宏、贾璐等 [45] 则通过分析发现大鼠胆汁中的代谢物以黄酮类、苷类、酚类等化合物为主，证明复方中起主要作用的仍是黄芪、甘草、芍药。Jia Lu等 [46] 通过整合药动学分析发现在CAG大鼠中黄酮及黄酮苷类成分吸收速度加快，部分成分却吸收减少。

除了动物试验，许文倩等 [47] 则基于网络药理学分析黄芪建中汤在CAG中的作用成分和机制，得出槲皮素、穆坪马兜铃酰胺、去氢粗毛甘草素C、2-(3、4-二羟基苯基)-5、7-二羟基6-(3-甲基但2-烯基)色酮与CAG靶点高度相关，可能是黄芪建中汤治疗CAG的主要活性成分，并且这些成分能通过调控癌症通路、精氨酸和脯氨酸代谢、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信号转导等多种通路，起到对CAG的治疗作用，有一定参考价值。

Hp感染是CAG发生发展的重要原因，根除Hp能减轻或逆转CAG黏膜，临床常用三联或四联疗法治疗，而与黄芪建中汤联合使用能提高Hp清除率，Hu Jingnan等经过研究后提出这可能与其提高了感染后人GES-1细胞的增殖率，同时降低了细胞凋亡水平有关 [48] 。

4.3. 临床研究进展

4.3.1. 黄芪建中汤加减治疗CAG

有多项临床研究表明，黄芪建中汤加减对CAG疗效显著。陈刚 [49] 通过对比黄芪建中汤加减组与阿莫西林组，证实黄芪建中汤能有效改善CAG导致的胃胀胃痛、嗳气胸闷等症状，并改善SOD、MDA以及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SH-Px)血清水平。路伟伟 [50] 则用加味黄芪建中汤治疗CAG伴IM，发现对比胃复春，更能缓解消化不良症状、减轻胃黏膜肠上皮化生，且肿瘤坏死因子(TNF-α)、白介素-23 (IL-23)、胃蛋白酶原I (PGI)及PGI/PGII (PGR)等水平下降更为明显。王军琦 [51] 则针对脾胃虚弱型CAG，发现黄芪建中汤加减相比维酶素片组恶心、嗳气反酸、腹痛症状减轻明显。苏朝艳 [52] 同样以脾胃虚弱型患者为研究对象，在黄芪建中汤的基础上随证加减，气滞加砂仁、木香，积食则加焦三仙，阴虚，则加麦冬、玉竹，血瘀则加三七、丹参，湿热，则加黄连，寒湿则加苍术，疗效更优于胃复春组。

4.3.2. 黄芪建中汤联合西药治疗CAG

有研究表明 [53] [54] 黄芪建中汤联合西药能有效提高Hp清除率，降低不良反应并能减少复发，而Hp感染是导致CAG发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有学者 [55] [56] 发现单用常规西药治疗CAG症状缓解效果欠佳，而用黄芪建中汤联合雷贝拉唑或奥美拉唑治疗后对脾胃虚弱型CAG疗效显著提高，并能改善血清SOD、TNF-α、IL-6等水平，起到保护及修复胃黏膜的作用。

5. 总结

近年来对于CAG的危险因素方面研究逐渐增多，但多因素的影响使得CAG的预防较为困难，目前主要针对Hp感染、胆汁反流、饮食生活结构等主要方面进行干预，因此需要重视对CAG知识普及化工作，减少CAG的发生。此外，相比单西医治疗，联合中医药治疗十分必要。黄芪建中汤能有效治疗CAG，对脾胃虚弱型CAG疗效更为明显，虽然目前对方中单药成分研究较为清楚，但仍缺乏其有效成分对CAG的干预机制，尤其是复方情况下有效成分含量会发生变化，使得研究更加困难。因此未来可基于CAG主要靶点，通过动物试验完善复方干预机制，并建立大规模、多中心的临床研究验证，以期为黄芪建中汤治疗CAG提供更多高质量理论依据，并为中药复方治疗多因素疾病提供更多研究方法。

文章引用

王 博,黄 鹤. 黄芪建中汤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的研究进展
Progress of Huangqi Jianzhong Decoction in the Treatment of 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J]. 中医学, 2023, 12(04): 749-755. https://doi.org/10.12677/TCM.2023.124114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