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艺欣

中国矿业大学建筑与设计学院，江苏 徐州

收稿日期：2024年2月24日；录用日期：2024年3月15日；发布日期：2024年4月22日

摘要

彼得·沃克的极简主义园林涉及丰富的图式语言内涵，而禅宗哲学思想作为日本庭园背后的文化投影，两者对现代景观空间的生成往往具有重要意义。文章以IBM庭院为例，探析现代景观中极简主义设计手法与日本禅宗思想融合下的空间逻辑关系。从图式语言角度出发，在景观空间语汇、词法、句法中分析这个形意兼备的空间整体，从而完善现代生态景观空间规划体系。

关键词

现代景观，日本庭园，空间图式语言

The Reproduction of Japanese Gardens in Modern Landscape Spatial Schema

—A Case Study of the Courtyard Landscape of IBM in Japan

Yixin Guo

School of Architecture and Design,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Xuzhou Jiangsu

Received: Feb. 24^th, 2024; accepted: Mar. 15^th, 2024; published: Apr. 22^nd, 2024

ABSTRACT

Peter Wouk’s minimalist gardens are rich in schematic language, and Zen philosophy, as the cultural projection behind Japanese gardens, is often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generation of modern landscape spaces. Taking IBM garden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spatial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minimalist design techniques in modern landscape and the integration of Japanese Zen thought, start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chema language, in the landscape space vocabulary, morphology, syntax analysis of the form and meaning of the space as a whole, so as to improve the modern ecological landscape space planning system.

Keywords:Modern Landscape, Japanese Gardens, Spatial Schema Langu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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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社会生态系统研究 [1] 与人文生态规划设计已成为近些年来发展最为迅速的学科领域之一 [2] 。生态规划设计正逐渐由自然的工程设计，进入文化艺术和历史生态并存的系统景观设计。

图式是风景园林`常用的表达方式，心理学家皮亚杰认为“图式”是动作的组织与架构 [3] 。翻阅资料，“景观图式表达”其实是“景观的语言”、“模式语言”和“图式方法”三处思想结合下的产物 [4] 。简单来说，景观的图式表达是以景观空间维度中单元尺度为依据，以图式为依托，生成包括尺度、秩序、格局等在内的生态空间，展现包涵功能、形态、文脉语境的可视化空间营造过程及整体景观形成机制。

目前，相关学者已经将目光投向景观图式语言研究，部分探索主要从空间维度的角度来展开叙述 [5] 。文章以日本幕张IBM公司庭院景观为例，通过图式语汇、图式词法、图式句法三方面来调研分析特定语境下空间图式语言的设计手法，为今后相关研究在方法和思路上提供参照。

2. 理念的继承与发展

2.1. 造园理念

日本庭园往往以自然山水为创作的摹本，受到朴素的自然主义情怀影响。讲究以禅宗哲学为基础，总体设计更加抽象写意，以简练的手法及清寂的空间意境而闻名，秉持“重精神、重感悟”的造园理念，塑造简洁、空灵的内在美，尤其是“枯山水”造园艺术形式。

2.2. 设计手法

日本庭园在设计时将抽象化理念发挥到极致，常以山石沙砾隐喻高山岛屿，以此来烘托意境。组景上主要包含以小见大、一步一景两方面，所谓“咫尺山林”，纳自然万象于其中就是这个道理。然则整体组织上并不精通，从《园林建筑》中可窥见一二。固然日本庭园“对构成外部空间秩序显得很生疏”，但枯山水园林的构图却可谓一绝 [6] ，如日本禅宗以“死水”代替“活水”的概念在枯山水园林的布置中就完美呈现了出来，甚之有一种直接将石头堆叠形成“枯泷”来象征无水之瀑布，实现“无水之水”的写意场景来构建自然山川的意象。由此可见，日本庭园追求以朴素的山石、细砂仿江河山川，以高度的写意、轻灵的空间氛围直击人的心灵。

3. 现代景观的革命性创新

3.1. 时代环境的演变

二战之后，技术革新、设计潮流迸发、生态规划以及大批现代景观设计师们的理论探究与实践活动等，使现代园林的内涵与外延都得到极大的深化与拓展。现代景观提出以人为本的思想，将大众作为服务对象，开放性、公共性、生态化已成为城市景观的基础诉求。这方面，日本庭园取得了较大的成果。

3.2. 现代艺术思潮的影响

从20世纪30年代现代园林发展以来，历史主义、文脉主义等叙事性艺术思潮主张隐喻和象征的设计手法，使景观作品带有独特的文化语境。除此之外，极简主义、波普艺术等50、60以来的现代艺术流派对现代景观的发展影响深远，比比皆是。其中，彼得·沃克的极简主义园林设计理念作为本文章的重要理论支撑，他将简约化思想引入到设计实践中，强调挖掘城市小型场地景观设计的必要性。

4. 案例分析——日本幕张IBM公司庭院景观

城市发展不再一味追求规模上的扩张，更加重视生态文明建设及城市品质提升与城市文脉的延续，意在生成“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生态人文环境 [7] 。位于日本幕张市的IBM公司庭院景观是彼得·沃克将西方极简主义与日本枯山水庭园融合的一次成功实践，其追求的是给人以现代极简主义视觉的审美以及彰显其企业、传统庭园的符号化特征。从平面上看，大大小小的方形、长方形、圆形有序的排列在这个狭长的空间中，一条绿色反光玻璃材质的线贯穿全园(图1)，这是沃克极简主义园林设计的经典手法。纯粹的形式不但分割了空间，所有的元素也被一根隐形的线紧密的串联起来，这种错落有致地摆放恰是日本庭园中均衡美的体现。

园子的中部是一个造型简洁的圆盘，中间是下沉的青苔铺地。最右处的方形浮岛是全园的序曲，巧妙地将铺满鹅卵石和青石的岛与池塘象征为真实的岛屿与大海。沃克通过贯穿场地的中轴线串联所有节点，将具有空间连续性的庭院引向高潮。两端的静水区域作为过渡空间，通过倒影的引入将两个空间和谐地连接起来。再穿过整齐的条状绿篱、雪白的细砂，最后到达新的竹林休闲空间。沃克虽然是以简洁明快的几何形式来设计整个场地的，但小到场地中的沙砾、鹅卵石，大到景观节点，通过色彩、材质、环境等细致处理，直观地展现如何运用日式庭园要素来塑造空间氛围，将现代简约化景观与日本园林有机融合。

人类在特定的语境下赋予景观特殊内涵和文化价值，同时，景观也具有语言学的组织和结构 [8] 。下文将会从空间语汇、空间词法和空间句法三个角度来具体阐明日本庭园在城市景观图式中的呈现方式。

图1. 场地平面图^①

4.1. 空间图式语汇分析

图式语汇是在景观空间过程、逻辑关系和生成机理的作用下完整营造出一个形意兼备的空间整体。景观空间的表意往往依托于它的语境，图式语言是反映各个优质空间类型的直观表达，图式语汇由景观空间的“字”、“词”和“词组”组成 [9] 。“字”是由景观空间中单个或多个景观要素组成的基本空间单元；“词”是由几个同类型或不同类型的空间单元组合形成的复合空间单元；“词组”是多个基本空间单元组成的复杂空间单元 [4] 。根据IBM庭院实景考察，将其植物、水体、设施小品作为基本空间单元，分析场地的界面、植物、网络和光线。

在平面界面上，整体分为四个空间：绿植空间、细砂空间、水体空间和硬质铺砖空间。庭园一隅精心铺设了白砂，一块一人高的浮石点缀其中，整体空寂沉静，远似浩渺的海面浮起的山石一角，保留了日本枯山水高度精练的意境。场地的出入口位置也保留了开阔的硬质空间，有石有水有绿竹。可见，以禅宗精神和写意山水画为依托，可以将日式写意庭园与方形规整空间完美结合(图2)。

在城市改造和外延过程中，特意留出绿地用以维持城市景观各单元之间的空间联系，从而形成生态性景观廊道 [10] 。庭院的植物主要有四种，竹子、绿篱、睡莲和柳树，规划中对绿化的尺度界定应建立在生态可持续的维度上，综合考虑其生态效益和审美价值。修剪整齐的条状绿篱和场地外的石墙相互呼应、序列的贯穿其中，日式庭院常用的竹子、柳树等运用了西方的网格设计概念引入其中。而睡莲除了带有直接的审美意趣，更重要的是它本身的禅心意象，洁净香远，带有佛教意蕴的表征。使用树篱、草坪、睡莲以及树阵进行造景，使得整个空间可以分为高、中、低三种视觉形式，带来三种不同的空间体验。

在彼得·沃克的设计中，网格的运用十分常见。小到竹子、绿篱网格状分布的种植点，大到整个场地布局，这些隐藏的网格设计形成了既完整又有秩序的艺术性的构图。在景观生态学中，尺度效应是核心中的核心。景观尺度与格局是景观生态学的两大核心问题 [11] 。由此可见，这种潜在的尺度分明的景观布局正是沃克设计的一大标志。

隔岸相望的两个水池盛满了睡莲，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柳阴里，不同角度展现不一样的美景，员工在楼上长廊漫步正好将此景尽收眼底 [8] 。白砂、草地和圆盘中的苔藓吸收光线，而透明绿色玻璃条带则反射光线(图3)。

图2. 界面分析^②

图3. 光线分析^②

4.2. 空间图式词法分析

景观空间词法是在一定语境下由多个景观“词”或“词组”组合成相对完整合适的景观空间序列。景观词法中包含空间关系词法，空间关系词法又可分为单一词法和复合词法，其中复合词法是通过嵌套、叠加、交叉、交织、连续、中断等空间内在关系来塑造景观空间序列的规律 [4] 。

沃克将整个庭院空间剥离成四个景观维度：地表层、铺装层、景观小品层和绿植层。通过各元素的依次叠加形成网状之间的联系，由最简单的景观元素和规则构图形式形成组织丰富的景观生态系统。

作为一个小型庭院景观设计，沃克在规划时充分考虑到光线、视线的不同会产生不一样的视觉效果。碧波上盛开朵朵睡莲，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与绿色玻璃条带相互交叉，俨然一幅莲波飘渺的春日画卷。

绿色玻璃条带连接的是以日本庭园中手水钵为原型设计的圆盘，中间是方形的下陷的苔藓铺地，另一端连接的是水池中铺满鹅卵石的方岛(图4)。类似的硬质与软质的相互融合象征着自然与人工的相互碰撞。

4.3. 景观图式空间句法分析

景观空间句法是由基本单元空间和复合单元空间转换为整体空间的连接关系。景观空间的句法关系主要有：尺度、时间性、修正、秩序、本土性和修辞 [4] 。案例中，主要展现了在日本庭园文化下是如何与现代极简主义景观相结合的。可以说，景观语汇的“本土性”特征在场地中也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最东侧的方岛俨然就是枯山水形式的再现。布满鹅卵石的方岛上散落了一些青石，三颗柳树划分出不同的空间。微风吹起，池面涟漪，宛如大海上的一座浮岛，正好印证了日本特有的地理特征。同时，规则的几何与植物的结合，视觉上带来严格的形式感，而柳树却打破了空间束缚，丰富观赏者的视觉效果(图5)。将水池、鹅卵石方岛、柳树转化为虚景，带来虚实结合的感官体验。

图4. 场地方岛的转化分析^②

图5. 场地圆盘的转化分析^②

原摆放于神佛前的手水钵，现在日本茶庭中的石制洗手器，也带有明显的禅宗色彩。庭院中的圆盘就是以此为设计依据，圆中带方的形式中掩藏着设计者巧妙的细节构思，中间方形下陷的青苔铺地象征着自然，混凝土材质的圆形石凳作为休息空间，完美表达出现代景观中重视功能的理念(图5)。

从传统禅学观念来看，现实中的空间愈小，带给人想象的空间就愈大，这便是极简思想在设计中最初的体现。IBM公司庭院景观场地虽小，但沃克却完美诠释了日本禅宗思想在现代景观精神中的运用。

文章基于前人关于景观图式语言的研究展开具体的案例分析，通过彼得·沃克设计的IBM公司庭院景观探究现代城市小型绿地中日本庭园的更新与发展，对景观规划的空间认知、营造与创新有了进一步地深刻理解。事实证明，景观图式语言有助于实现景观区域性的再现与创新，帮助感知不同空间营造过程中的方式与方法，是追寻现代景观设计与理论探索的新路径。

5. 对现代景观的启示

当今日本众多景观设计已经完成古典庭园向现代景观的过渡，将清净枯寂的禅宗理念延续到现代景观设计中，又大胆采用现代材料、科技及设计思想重新演绎，持续再探索与发展。尤其是枯山水艺术表达了对景观的另一种独特的解析，它以“无”衬“有”，以“虚”写“实”的艺术手法，带来空灵深邃的意境之美，完美契合了西方极简主义的设计潮流 [12] ，使它在空间局促的城市景观中夺得一席之地。

文化上的传承和文脉上的延续已成为现代城市景观开发的重要之点，从园林艺术的文化渊源中吸收养分，在城市景观生态学尺度上建立发展空间，力求走一条尊重科学、立足本土、与时俱进的现代景观之道。在重精神、重文化的内在设计基础上也要重视设计场地空间上的语言表达，图式语言不仅仅展示设计师对场地的思考与尊重，也能很好地传达区域间使用者与场地空间之间的共鸣。

6. 结语

从前人研究来看，当前关于空间图式语言研究正愈见丰富。随着相关学者的不断深入挖掘，以图式语言为切入点，将研究角度多样化，合理利用中小型绿地空间，从而为设计出提升公众积极性和幸福度的城市公共景观提供可参考的理论依据，激发类似的研究展开。同时，将现有的研究理论在实际项目中进行验证性探究，为现代公共景观提供新视角，丰富空间图式化研究思路，为城市公共景观建设提供参考和建议。这样不仅能帮助规划者优化城市景观的空间格局，增强城市文脉和城市可持续性，提高大众参与度，同时也为健康城市的研究与发展助力。

注释

①图1来源：彼得·沃克. 极简主义庭园[M]. 南京: 东南大学出版社, 2003-1: 143.

②图2来源：作者自绘

文章引用

郭艺欣. 论日本庭园在现代景观空间图式中的再现——以IBM公司庭院景观为例
The Reproduction of Japanese Gardens in Modern Landscape Spatial Schema—A Case Study of the Courtyard Landscape of IBM in Japan[J]. 设计, 2024, 09(02): 455-461. https://doi.org/10.12677/design.2024.92232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