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贵州 贵阳

收稿日期：2022年9月18日；录用日期：2022年10月13日；发布日期：2022年10月20日

摘要

美德伦理学着眼于道德行为主体，以人的道德品质为指向，这种理论与古代儒家孟子的思想有相似之处。孟子的整体思想以人性本善为核心，人性本善的核心在于道德行为主体的良心，从而表明，孟子思想的实践方式是向内求证的，以人的本心为善作为起点，进一步涵养善端的同时推广善端，从而在经验世界中实践美德，孟子这一道德实践方式彰显了以道德行为主体为核心的美德伦理学特征。在孟子看来，美德与规范并非来自外部经验世界，而是源于行为主体的天生情感，最有效的规范方式并不是持续学习外部客观知识，而是需要培养自身的四端之情，涵养四端之情并扩而充之，由此便可以尽性知天。孟子的道德思想充分体现了美德伦理学的基本特征，为美德伦理学思想的探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关键词

美德伦理学，孟子，性善，四端

An Exploration of Mencius’ Ethical Though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irtue Ethics

Jinming Guo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al Development,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Received: Sep. 18^th, 2022; accepted: Oct. 13^th, 2022; published: Oct. 20^th, 2022

ABSTRACT

Virtue ethics focuses on the subject of moral behavior, taking the moral quality of people as the orientation, and this theory has similarities with the ideas of ancient Confucian Mencius. Mencius’s overall thought takes the inherent goodness of human nature as the core, and the core of the intrinsic goodness of human nature lies in the conscience of the subject of moral behavior, thus showing that the practice mode of Mencius’s thought is to seek verification inward, taking the original intention of man as the starting point, further cultivating the good end and promoting the good end, so as to practice virtue in the empirical world. In Mencius’s view, virtue and norms do not come from the external empirical world, but from the innate emotions of the actor, and the most effective way to regulate is not to continue to learn external objective knowledge, but to cultivate one’s own four-end feelings, to cultivate the four-end feelings and expand them, so that you can know the heavens as much as possible. Mencius’s moral thought fully embodies the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virtue ethics and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exploration of virtue ethics thought.

Keywords:Ethics of Virtue, Mencius, Sexual Goodness, Four E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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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美德伦理学是以基本的美德概念为核心，用以解释其他事物与行为的正当性与合理性。孟子的性善、四心、四端、四德伦理思想体系，实质上是一种美德伦理学思想体系，它们构成了孟子思想的美德伦理学基础，也是孟子思想中最基本且核心的概念。孟子突出道德行为主体的力量，从人内心的四端之情来证明，而不是经验世界的规范作为前提，表明道德品质是孟子思想的核心，这与美德伦理学的思想不谋而合。通过对孟子思想的阐释，能充分体现孟子思想对当下社会的价值。

2. 孟子性善的道德基础

人的行为是在经验世界的活动之中做出来的，而这种活动的本源在于人内在的道德品质。行为主体的活动是可感的，是能够在经验世界之中观察到的，但是，行为主体的道德品质是内在的，是不能够在经验世界所感知的。因此，这样就会使得人们认为主体的活动是实在的，而道德品质却是无法捕捉的。但是，道德品质的实在性往往是不可或缺的。在西方伦理思想史之中，康德将现象界和本体界区分开来，将道德品质的源头归于本体界，使道德品质具有了实在性，康德的道德思想为我们理解孟子道德思想提供了新的道路。孟子的伦理思想的起点就是道德世界的实在性。孟子虽然承认经验世界的物欲以及日常的行为，但是孟子却认为不能经验世界之中获得行为动机，而只有从本体世界之中才能获得道德的本源。因此，确定道德品质的实在性是有必要的，孟子性善思想的价值也在于此。

孟子的道德思想之所以可以从美德伦理学的视角来进行阐释，则是孟子主张的四心所具备与生俱来的情感是道德规范的根源与依据。“善端是人先天所具有的，是一种本源的、最初状态的善，我们以这种先天善端为基础，对本身的善端进行存养扩充，才能成就美德” [1]。性善是孟子思想的核心，孟子认为，道德行为的根据在于道德行为主体自身，也就是道德行为主体所具有的本心。孟子所讲述的本心包含了四个方面，分别为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行为主体是先天具有这四种善心，而不是通过外在的教化等方式得来。孟子虽然认为人的善心是先天的，但人的行为却不是始终是善的，虽然从先天来说人性是善的，但人在经验世界活动的同时，是会造成一定的恶。人在经验世界之中，会受到私欲与物欲的影响，从而造成善端受到蒙蔽，不能扩而充之。孟子曾用孩童掉入井里这一例子来彰显人性为善的先天性，使得用还原的方式来证明本体世界的善。当我们看到一个孩童将要掉入井里时，身边的人会自然产生本能的恻隐之心，行为者不是为了要向孩童的父母索取什么，也不是为了外在的名声，而只是情感为善的本心自然流露。孟子所说的性善，乃是所谓行为主体顺应本然之善性，由此而产生的善举，从本心出发，诚心正意，才是真正的善。相反，若不是顺应本心而勉强为之，则并不是善，而是伪善。

孟子之所以强调四心，乃是因为在孟子看来，四心是伦理规范的来源，但并不是等同于伦理判断的依据以及伦理规范的方式，我们只能够在四心地情感基础之上进行延展，这样才能形成经验世界伦理判断的依据以及伦理规范的标准。“恻隐之心为四端之核心，为什么恻隐之心应该放在第一位呢?因为要想维护公理，还非得有爱心作为精神的动因不可” [2]。恻隐之心是道德行为主体见他人遭受磨难或处于危险时所发自内心所进行的本能反应，类似行为主体与受难者遭受同样的苦难并随之产生的怜悯之情，前者行为主体所彰显的感情类似于“移情”，后者类似于同情；羞恶之心是恻隐之心的进一步情感表现，不忍之心是一种心理能力，当他者遭受苦难却不伸出援助之手时，则会产生耻感和羞愧感；辞让之心是当我们遇见长辈时，会自然而然地产生辞让、恭敬之感。同时，若把恻隐理解为移情的方式，那么也可以进一步理解辞让之心，由于人都希望被人尊重，若能感受到长者的情感，那么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辞让之心；是非之心乃是一种情感态度，而不是事实判断的标准，即赞同或不赞同一行为的态度，期待等正面情感属于好的情感，而反感则属于恶的情感。

同时，孟子在与告子的论辩中，孟子反对告子所认为性有善和不善的观点。告子论证性善的方式时从经验世界有善和两种行为推断人性为善和不善，从经验世界推导道德本体世界的方法，显然不能证明道德本体的实在性。孟子通过类比的方式对告子的观点进行反驳，孟子在解释人为何做出恶的行为时，孟子认为是经验世界的影响造成的，而不是来自于人性本身的本体世界。孟子认为人最初的本性只是善的开端，而不是善德，真正的美德必须从发扬善端来进行。人性中所具有的善只是先天的善端，而不是全部的善，只是本源状态下本真的善。人需要以善端为基础，对本身的善端进行涵养并保持，从而形成完善的美德。圣人相对于普通人不同的是，圣人能够完善地将自身所具有的善端进行涵养与保持。因此，在经验世界如何具体实践，则就成为了孟子道德哲学之中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这一实践乃是儒家道德思想中的修养功夫，这一思想理路同时也完整体现了孟子单的思想中的美德伦理学特征。

3. 四端思想与规范方式

孟子思想所体现的规范伦理学是以道德行为主体的情感主义为核心的美德伦理学，而义务论与功利主义则主要是以道德行为主体为核心的规范伦理学。将孟子的思想内涵归属于美德伦理学可以更全面理解孟子的伦理学思想以及有效解释伦理与情感之间的关系，从而更好地说明孟子思想中的美德伦理学特征。

道德行为主体在具体实践过程中，需要具体的道德规范来指导道德行为主体的行为。孟子的道德思想中，孟子将道德规范确定为仁义礼智的要求，美德根源于行为主体自身，也就是每个道德行为主体所具有的良心。人的良心所具有的只是最初的仁义礼智的发端，这些善端是行为主体的先天善性为前提，只有不断进行涵养并保持，才会成为仁义礼智之德性，这种德性在经验世界中就会形成为我们道德所遵循的规范。道德行为主体所具有的良心是一种普遍性存在，与其自身的情感与欲望并不是截然相反的，而是可以更够和谐地有序地、以及创造性地遵守道德规范，从而更好在行为之中遵循道德规范。

四德是孟子美德伦理学的主要部分，而五伦以及仁政最终都可以归属为四德。“孟子从心理学的角度探讨四德的基础，认为四德来自人们的四种心理状态” [3]。四德不仅仅是道德行为主体行为的规范，并且还是道德与人性的规范，是孟子对行为主体应然的规定。孟子四德的道德规范与西方的道德规范有些差异，道德法则必须是确定不变的，这样才能规范行为主体的道德行为。而美德规范与法则规范有所不同，美德规范主要是对道德行为主体内心情感的应然规定，这种规范虽然可以指引人们行为的美德规范，但体现美德的行为不止一种，对于美德的行为没有一条确定性的标准，使得我们无法将一种美德确定为恒常不变的规范。如孟子在谈及“仁”时，更多强调仁政的实际价值，不仅包括不遗弃亲者以及无害人之心为人，同时还列举了许多仁政的行为来体现仁的价值，体现仁的行为不止一种，我们无法解释并确定一条具有普遍性的行为规范。如孟子曾将男女授受不亲解释为礼，又将拯救落水的嫂子也定义为礼，从表面上来看两者是冲突的，但这是一种合理调整仁义的美德，因此礼也很难成为一条单一化的准则，这也体现了孟子思想的核心要义。

孟子的仁政学说实际上是一种美德伦理学意义上的道德政治学说。孟子认为从根本上说是因为施行“仁政”可以“致人心” [4]。孟子仁政之中的仁是关乎美德的，仁政则是孟子来评价理想社会标准的美德性概念，只有体现了仁德思想的社会才是和谐理想的社会。孟子的伦理学思想是情感主义的，与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并不完全相同，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是一种理性主义的美德伦理学，而孟子则是偏向情感主义，因此孟子伦理学之中的道德主体是可以直接体现的，因此孟子无需构建一个道德客体来解释道德行为，西方哲人更多的是构建道德客体来解释道德行为。孟子思想的核心是道德行为主体，因此，孟子更能够看到行为主体内在的情感要素，能够进一步探寻情感之中的价值。在用评价性的概念中就能体现出来，西方更多的是用正当的、善的、道德的等概念继进行道德评价，而孟子则多用君子、仁等概念对道德行为主体进行道德评价。

美德是理智与情感相互渗透相互融合而形成的，美德具有感性的性质。孟子认为规范方式需要顺应人，并且能够涵养和教化人，若不近乎人情，则很难规范人的行为。只有顺应人心本有的四端而发用，行为主体在日常生活之中的行为才具有道德价值，通过四端推动着行为主体在进行社会活动时践行四德。由于每个人都具有四端，因此人类先天具有善性，通过这种先天的善性，来约束行为主体德欲望以及各类情感，从而顺应人心，使得在实践活动之中规范自己的行为并且符合仁的概念，只有不断地涵养自身的善性与品德，才能够更好地在经验世界进行道德活动。假如，人在经验世界地活动之中受自身欲望地牵引，那么自身的善端就会隐藏起来，行为主体则会做出恶的行为。因此，仁义礼智并不是外界赋予行为主体自身的，而是行为主体本身所具有的。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是心的四端，是行为主体在特定对象之下的所具有的，以此分别对应仁义礼智。四端是由内向外进行散发的，这种对于性善的解释并不是常规之下所理解的人性本善，而是一种道德情感主义。

4. 美德的修养方法

伦理学更多的是强调应然的问题，需要通过教育等方式来规范人的行为。孟子认为道德行为主要来自于人内在的情感，因此孟子规范人行为的方式不是通过改变外在条件，不是诉诸于理性分析，而是从人的内在入手来解决人在经验世界所面临的问题，以此来解决应然的问题。

孟子认为“人皆可以为尧舜”，而不是人一定会成为尧舜，只是人具有成为尧舜的可能性，主要原因在于人性之中不仅包含了四端之情，同时还有人自身生理上的口腹之欲。四端之情涵盖了实然和应然两个方面，口腹之欲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容易受到外部经验世界的影响，从而遮蔽人自身所具有的四端之情。因此，四端之情与口腹之欲需要协调一致，倘若生理上的口腹之欲胜过人所具有的四端之情的时候，那么就会受到外部经验世界的牵绊，进而遮蔽自己的内心，容易堕落为小人。同时，还需要注意经验世界中环境的影响，孟子曾用牛山木为比喻，牛山之木本来是十分茂盛的，但是如果不好好保护，则茂盛的树木就会失去。人的善性也是如此，人性是具有善端的，但是如果不加以涵养，在外界的环境影响之下，那么善性则会被口腹之欲所遮蔽。因此，在行为主体进行实践活动时，需要维护好自身的善端，好好进行培养。“自修身维度而言，我们可以将孟子的伦理学称为实践的伦理学、存心的伦理学” [5]。

在道德修养上，最主要的办法就是寡欲，也就是抑制自身在经验世界的感性欲望。减少自身的感性欲望可以进一步的使自身的道德性增强，防止本心受到外部世界物欲的遮蔽。若让内心世界服从于感性世界的冲动，那么内心世界将会被遮蔽。修养自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自身的口腹之欲，欲望少的人，自身的善性不会过于被遮蔽，而欲望多的人，自身的善性就会被自身的口腹之欲所掩盖掉。因此，在现实世界之中，我们需要真正明白孟子浩然之气的意义。需要将我们的欲望和情感服从于我们的理性和自身的善性，使其理性的善性指导我们在经验世界的行为，从而使欲望情感服从于理性的指导之下。从而超越情感品质的个别性，而达到一种普遍性的状态。

培养自身善端核心的办法就是“反求诸己”。规范好道德主体的行为，最重要的便是“反求诸己” [6]。在孟子看来，当四端被口腹之欲所遮蔽的时候，需要通过精神修养的办法涵养自身，最终达到一种浩然之气的境界。浩然之气实际上是一种精神境界，是道德行为主体的气节和节操，配之以四德，这种气节就会维持并发挥起来，反之，则会气馁，这种精神境界就会遭到破环。若道德行为主体养成了浩然之气，那么就会达到诚的境界，这样就会抵制外部经验世界口腹之欲得影响。孟子的浩然之气和反求诸己实际上一种境界，需要每个人去追求并维持的。

反求诸己不仅仅是为了改变人自身得内在精神世界，也是通过由内而外的方式来改变外部经验世界。而如何进行改变外部经验世界，孟子认为重心不是在于去认识外部的经验规律，而是首先要规范好道德行为主体的行为，进而建立好和谐的伦理秩序，核心在于反求诸己。主要因为有三个方面的原因，首先，反求诸己目的是涵养内心，保存了四端之情，就可以在行为活动之中做出道德评价的标准，以此来评价行为是否符合四端之情。其次，道德行为主体的内心状态如何是道德行为是否符合美德规范的核心要素，再次，只要心正，其行为会符合理义之规范，因为有了仁爱之心，则就不会产生杀人偷盗之心，更不会采取这样的行为，只要自身心正和身正，就不会在意别人的言语，更不会在意这样态度的结果。因此，如果道德行为主体达到了仁的境界，无论是对于自身还是对于国家，其行为一定能够达到和谐地状态，也就是所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5. 结语

孟子在其思想的阐发过程之中，发现了情感与道德之间的本质关系，完善地提出了关于道德情感主义的思想，奠定了儒家道德情感主义的发展方向。因此，需要进一步地理解孟子的道德哲学的本质，从美德伦理学的角度来探寻孟子的伦理学思想，为我们进一步诠释孟子的思想提供了新的理路。但同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孟子的道德思想只是揭示了道德活动之中的情感因素，着重强调了道德情感的部分，而没有过多地关注其他方面的因素，这主要与孟子的道德基础——恻隐之心有很大的关系。但从美德伦理学的角度来看，阐发孟子的思想，能够进一步扩大孟子思想的边界以及进一步界定美德伦理学的性质，当代美德伦理学涉及的问题非常多，在这一条件之下，我们进一步地探寻孟子的道德思想，并进行现代性的反思，对美德伦理学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文章引用

郭锦明. 美德伦理学视域下的孟子伦理思想探究
An Exploration of Mencius’ Ethical Though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Virtue Ethics[J]. 哲学进展, 2022, 11(05): 1197-1201. https://doi.org/10.12677/ACPP.2022.115205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