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伊丽

四川外国语大学成都学院国际传媒艺术学院，四川 成都

收稿日期：2023年8月3日；录用日期：2023年9月1日；发布日期：2023年9月14日

摘要

本文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为例，从批评话语分析视角出发，对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及其英译进行探讨。文章结合具体例子介绍了我国外交话语中否定言辞以及英文译本体现出的直接否定、语言正式等主要语言特点，再从批评话语的角度，分析了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的主要功能，并阐述其在构建外交形象、促进合作等方面的作用，旨在为外交交流中的否定言辞使用和英译提供参考和借鉴。

关键词

外交话语，否定言辞，批评话语分析，国家形象构建

A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of the Negation and Its English Translation in Chinese Discourse on Diplomacy

—Taking the Regular Press Conference of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as an Example

Yili Dan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Media and Art, Chengdu Institute Sichu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Received: Aug. 3^rd, 2023; accepted: Sep. 1^st, 2023; published: Sep. 14^th, 2023

ABSTRACT

Taking the regular press conference of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carries out a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of the negation and its English translation in diplomatic discourse. Combined with specific examples, the article first introduces the main linguistic features in China’s diplomatic discourse such as direct negation and formal style, and then analyzes the main functions of negation from a CDA perspective and elaborates on its role in constructing diplomatic image, promoting cooperation, etc. This paper aims at providing references for the practice and further study of negation and its translation in diplomatic discourse.

Keywords:Chinese Discourse on Diplomacy, Negation,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National Image Construction

Copyright © 2023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This work is licensed under the Creative Commons Attribution International License (CC BY 4.0).

http://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4.0/

1. 引言

外交话语是指在处理国际事务时，各国政治领袖、外交官员或者外交机构之间进行交流所使用的语言，通常表达国家的政治、经济和安全等方面的意见和立场。外交话语包括协商、谈判、声明、批评、警告等各种形式的外交交流，并在国际关系和政策制定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外交话语主要包括：关于外交理念或外交政策的国家正式文件、领导人讲话、国家间条约、协议、公报、声明和宣言以及外交谈判、新闻发布会或记者招待用语等 [1] 。外交话语不仅是一个国家主体的政治、意识形态以及权力关系的载体，也是构建或改变国际政治格局的重要力量之一。学界对外交话语的研究由来已久，已有相当丰富的研究成果，例如外交话语中的言语行为模式、话语秩序、政治隐喻等。基于此，本文以批评话语分析视角出发，重点关注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旨在探讨我国外交话语的否定言辞在英译过程中体现出的话语功能以及其深层次的意识形态与价值取向。

2. 批评话语分析

批评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是现代语言学批评理论的分支之一，用于研究语言和话语的使用与其蕴含的意识形态、权力关系的意义。该理论前身借鉴了法兰克福学派的批评理论和新法兰克福学派的批评性社会理论，同时吸收了萨丕尔、伍尔夫的语言和思维关系假说以及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言学理论。1979年，英国语言学家Fowler等人在《语言和控制》(Language and Control)一书中首次提出批评语言学(critical linguistics)这一概念。十年后，Fairclough出版了《语言和权利》(Language and Power)和《批评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等著作，阐释了语言、权利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 [2] 。批评话语分析的目的在于：系统探究话语实践与社会文化结构、关系和过程之间的因果关系；研究话语实践与权力之间的关系以及探讨话语与社会的关系在维护权力和霸权中的作用 [3] 。对比中西方在该领域的研究，西方起步较早，理论基础较完善，著述较多；国内研究起步较晚，但辛斌、田海龙、胡壮麟、丁建新、廖益清等学者，在批评话语分析方面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在批评话语分析框架中，Fairclough提出了三个层面：“文本”(text)、“话语实践”(discoursive practice)和“社会实践”(social practice)。Fairclough认为批评话语分析应分成三个步骤。

(1) “描写”(describe)语篇的形式结构特征；

(2) “阐释”(interpret)语篇与生成、传播和消费它的交际过程的关系；

(3) “解释”(explain)交际过程和社会语境之间的关系 [4] 。

该框架也广泛应用于话语的批评性分析之中。本文的分析也将依据此路径，首先分析文本中否定表达及其英译的词汇、句式、语法；其次从话语实践角度分析话语的产生过程；最后在社会实践层面探究外交话语的否定言辞及其英译如何构建我国外交话语以及国家形象。

3. 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为例

否定是人类语言所共有的语法语义范畴，也是语言中表现最为活跃的语法范畴之一，无论在汉语还是英语中都处于核心地位 [5] 。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是一种常见的表达方式，可以用来表示不同意、反驳或者否定对方的观点或提议。在外交谈判中，否定言辞的功能包括：表示立场、反驳对方观点、强调差异、增强谈判筹码等。

3.1 借助否定副词

例1：台湾是中国领土，台湾问题纯属中国内政，不容任何外部势力干涉。

—Taiwan is China’s territory. The Taiwan question is purely China’s internal affair that brooks no external interference.

例2：中俄之间的合作既不针对第三方，也不受第三方干扰和胁迫。

—China-Russia cooperation does not target any third party and shall be free from disruption or coercion by any third party.

例3：李强总理对河野洋平表示，希望各国不要将政治和经济混为一谈。

—Premier Li Qiang told Yohei Kono that he hoped countries would not mix politics with economics.

以上译例是典型的外交话语中直接表达否定的语句。可以看出，在直接表达否定时，中文原文多借用“不”来构成否定，相应的英译则借助否定副词no + n.或借助助动词或情态动词+not构成否定。在表达立场、观点或反驳时，直接的否定是最有效也是否定程度最高的方式，同时也是最不给对方“留面子”的方式。

3.2. 使用带有否定意义的介词短语

例4：事实上，中德共识远多于分歧，合作远大于竞争，双方是伙伴而不是对手。

—In fact, between China and Germany, there are far more common understandings than differences, and our cooperation far outweighs competition.

例5：中俄之间的合作既不针对第三方，也不受第三方干扰和胁迫。

—China-Russia cooperation does not target any third party and shall be free from disruption or coercion by any third party.

在英语的否定类型中，不仅能够借助否定副词no/not等用以表示否定，还可以借助大量的含有否定意义的介词短语，如上述例子中出现的more than和be free from。这些词组的特点是可以在形式肯定的英文句子中体现出否定意义，类似的词组还有ignorant, absent, clear of, far from, foreign to等，随着这些词组的出现，原本是肯定形式的英文翻译体现出与原文相同的否定意义，体现出翻译方法的多样性，相较于直接出现的no/not等词在达意上功能一致，但语气相对缓和。

3.3. 使用带有否定意义的动词及动词词组

例6：美国不要给中国乱扣帽子。

—The US needs to stop slapping false labels on China.

例7：中方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已提出严正交涉。

—China strongly disapproves of and firmly opposes this and has made serious démarches to the US.

例8：这完全不是一个负责任国家所为，与国际社会的期待相去甚远。

—This is beneath a responsible country and falls far short of what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expects of Japan.

使用带有否定意义的动词也是表达英文否定句的重要手段之一，除上述例子的stop，disapprove外，还有使用频次较高的如refuse, wonder, fail, avoid, cease, hate, ignore, escape, lack, miss, reject, exclude等等。这类动词相当于原文的“不”+动词，即“do not + v”，表达否定的效率高，使得译文能够在简洁有力的同时表达出否定的实质，避免出现否定的同质化表达。

3.4. 言外之意的否定

例9：关于你提到的问题，建议向中方主管部门了解。

—On your first question, I have nothing to share.

例10：(美方)就不能下气力解决国内的枪支暴力问题、干一件对保护美国人民的人权有实际意义的事吗？

—But can’t the US just for once do something actually meaningful for protecting its people and tackling its gun violence problem?

否定言辞除了通过否定副词、带有否定意义的动词、形容词这样的语法手段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通过言外之意来体现出说话者的否定意图。在例9中，针对提问，发言人的言外之意是这一问题我方不知道、不能或不想回答，但是出于场合的考量需要礼貌程度较高的方式进行回应。在翻译时需要将形式上肯定但实质上否定的含义表达出来，则译为“I have nothing to share”，将原文的实质显化。例10则是通过反问的方式表达发言人否定的态度，结合该问答的前情，该回答的实质是，相比起“发表长达数千页的国别人权报告、对他国人权状况指手画脚”，美方真正需要做的是妥善处理枪支问题，避免再次发生大规模枪击事件。当否定的表达体现在言外之意时，没有明确的否定语法标志，因此在翻译时更需要结合语境、前后文对原文进行必要的处理，将原文传达的否定含义妥善表达。

4. 外交话语中否定言辞英译的批评话语分析

外交话语是任何国家主体在国际交流中极为重要的渠道，否定言辞又是外交话语中常用的表达方式，其中可承载的语言信息、意识形态信息值得深入探究，因此外交话语中否定言辞的研究具有重要理论和现实意义。从语篇层面来看，上述较典型的例子可以体现出我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回答记者提问时，遇到与客观事实不相符，或者与我方立场、观点不一致的情况，通常会采取以下表达方式：首先，大多数情况下会直接进行否定，较少采用委婉或转移话题、答非所问的回应方式，以此表达其坚定立场；与此同时，在有些情景下，否定态度的表达不借由明确的否定语法标志，而是需要结合语境、联系前后文才能意会蕴含在话语中的否定态度，结合批判话语分析视角更充分地解释语言背后隐藏的意识形态 [6] ；其次，所使用的否定言辞通常较为正式，较少采用口头化的表达。否定发出的主语通常不会使用“我”或“我们”等第一人称代词，而是使用“中方”、“我国”等正式程度较高的指称，使得否认发出方的身份更加清晰且客观。相应的英语翻译也有相似的特点：第一，较多使用否定副词no或者not与名词或动词构成明确的否定，或是借助情态动词表示说话方的强烈情感意愿。如“不容任何外部势力干涉”处理为“brooks no external interference”，深究语法可以发现，中文的否定是“不”与“容”构成，若按字面则应该是does not brook any external interference，但英文译文将否定转移到了后面的名词上，虽否定的对象和形式有所不同，但强调的程度却是同样；“不针对”直接对应“does not target”也是典型的直接否定，简洁明了。第二，针对中文原文形式肯定但实际却表达否定含义的情况，翻译成英文时需要不拘泥于字面，而是读懂话语的言外之意，将否定言辞显化以明确表达真实的态度。第三，在翻译否定言辞上，除了依据中文的直接否定，英文还运用了含有否定意义的介词、介词短语和动词。在明确态度和立场、提高交流效率的同时，能够贴合英语表达习惯，换用多种表达方式，使得译文在表达否定时句型句式能有所变化。

语言不只是一种抽象的符号系统，或是客观的交际中介，而是一种社会实践，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符号，代表了使用者的价值观念 [7] 。在宏观社会语用层面，作为新闻发布会、电视讲话、政治宣传、官方文件等意识形态中介的语言是为意识形态服务的 [2] 。无论是外交谈判、新闻发布会或记者招待会，语言只是承载意识形态的媒介，归根结底“最终都服务于所在国的意识形态” [8] 。从宏观的社会实践层面来看，在需要否认错误观点、反对不利于国家利益的做法时，外交话语中明确而直接的否定言辞能够表明国家在维护自身主权和原则上十分坚定，同时具有明确的态度和立场，这可以帮助国家建构起强大、自信的外交形象。如谈及台湾问题，我国的回应向来是否认任何外部势力有权干涉，向西方媒体传达出brook no external interference。其次，直观的否定言辞可以在外交对话中消除某些有碍合作的因素，促进合作共赢的局面。在德国政府出台酝酿已久的“中国战略”后，我国的回应是“中德共识远多于分歧，合作远大于竞争，双方是伙伴而不是对手。”即“There are far more common understandings than differences, and our cooperation far outweighs competition.”以此促进彼此之间的对话和协商，为未来的合作创造更好的条件。第三，外交话语中使用正式文明的否定言辞，可以为国家赢得更多的尊重和支持，同时可以展示出国家的文化和道德素养。

5. 结语

本文以批评话语分析为视角，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发言为文本，探究了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以及其英译版本，归纳了中文原文以及英语译文的典型语言特征，总结了否定言辞对于表达国家意识形态和构建国家形象有何重要性。依据批评话语分析，外交话语的表达不仅在语篇层面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更是通过语言体现了一个国家主体的政治、意识形态以及权力关系。依据上述分析，我国外交部例行记者会发言人在表达立场、申明原则或是反驳不符合国家利益的观点时多采用正式程度较高的直接否定，同时根据场合、对象的不同使用含有言外之意暗示否定的措辞；相应的英译则通过副词、介词或显化逻辑等多种语言手段传达出直观且对等的否定意义，以此构建出自信强大的国家形象。探究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有助于揭示否定言辞对外交话语理解和表达的影响并进一步完善中国外交话语体系的构建，有助于解读和宣介中国理念、中国道路和中国外交 [9] ，是对中国特色外交话语体系的理论和实践研究一次有益的尝试。

文章引用

但伊丽. 从批评话语分析视角看外交话语中的否定言辞及其英译——以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为例
A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of the Negation and Its English Translation in Chinese Discourse on Diplomacy—Taking the Regular Press Conference of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as an Example[J]. 现代语言学, 2023, 11(09): 3861-3866. https://doi.org/10.12677/ML.2023.119518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