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vances in Philosophy
Vol.06 No.02(2017), Article ID:21949,5 pages
10.12677/ACPP.2017.62002

Journey to the West: The Creative Motivation and Literary Evaluation

Hui Xiong

Guangzhou Close-Watching Education Information Co., Ltd., Guangzhou Guangdong

Received: Aug. 20th, 2017; accepted: Sep. 1st, 2017; published: Sep. 6th, 2017

ABSTRACT

In this paper, from two aspects, the beginning and its meanings for the Concept of Virtuality and Reality have been triggered in the “Journey to the West”. Firstly, Chen Yuanzhi’ Preface to Publication of Journey to the West is interpreted, and through the structure layout, the writing intention, which conveys the specific purpose, of the author’s preface and postscript is analyzed. Secondly, observed from the prefaces and postscripts in other novels, we state some literature evaluation of the “Journey to the West”, and attempt to elucidate the generation rhyme of these evaluations.

Keywords:Journey to the West, Concept of Virtuality and Reality, Preface and Postscript, Literature Evaluation

《西游记》之创作动机及文学评价

熊辉

广州临观教育信息有限公司,广东 广州

收稿日期:2017年8月20日;录用日期:2017年9月1日;发布日期:2017年9月6日

摘 要

本文从两个方面评估《西游记》之问世对小说界引发“虚”与“实”观念革命之开创意义。首先,对陈元之“刊西游记序”进行诠释,分析序跋作者透过结构布局传达特定意旨的写作意图;其次,从其他小说序跋观察《西游记》在当时的文学评价,尝试阐发这些评价的生成底韵。

关键词 :西游记,虚实观念,序跋,文学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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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作为神魔小说首屈一指的杰作,《西游记》或许并非是最早的先行者,但它带领神魔小说自成一类,以新秀崛起之姿,与历史演义小说抗衡,占有万历中后期通俗小说的主流市场,却是不待辩驳的事实。

2. 从结构检视“刊西游记序”之创作动机

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发展到明代已经历数百年的孳乳繁衍,以各种文学或非文学型态深植人心。百回本《西游记》小说的诞生,是取经故事发展的重要里程碑,同时也是人物及故事趋于定型的重要凭藉。

就目前史料显示,正式以百回本或章回体流传的小说《西游记》,至少在万历二十年(1592)就已开始。典藏于台湾及日本的金陵唐氏世德堂刊本,首有秣陵(今南京)陈元之署于“壬辰夏端四日”之“刊西游记序”,为目前所知最早介绍《西游记》小说源流之文献。在过往学界研究里,学者多看重此篇序文所显示之小说源流的相关讯息,较少从序文的结构布局上着眼来说明撰序者的特定书写意识。

陈元之“刊西游记序”可谓善用序言公开化的公共特质,以之成为论说平台,凸显个人文学见解的典型例证之一。至于序跋本用以陈述成书概况之原始功能,在此则退居次要。这类行文模式,并非首见于陈氏之序,在长篇小说《三国志演义》、《水浒传》流行初期,庸愚子(弘治七年,1494)、修髯子(嘉靖元年,1522)二序,以及天都外臣作“水浒传叙”(万历十七年,1589)时已是如此,彼等共同的表述特征,都是透过序文与当时主流文学观念进行对话及论辩。如《三国》二序从“羽翼正史”的立场,积极争取历史演义小说的合法地位;天都外臣序则从“权奸窃国”的角度省视,反驳片面以诲盗观点诠释小说主旨;陈元之序则运用反向辩证的行文策略,呼吁世人重新反思既有的文学传统,期许读者以包容的胸襟,接纳这部蕴藏作者滑稽讽世之心的寓言。为能清楚体现陈序之书写意旨,兹引录其文如下(标点为笔者所加):

太史公曰:“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谭言微中,亦可以解纷。”庄子曰:“道在屎溺。”善乎立言!是故“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若必以庄雅之言求之,则几乎遗。……余维太史、漆园之意,道之所存,不欲尽废,况中虑者哉?故聊为缀其轶叙叙之,不欲其志之尽演,而使后之人有览,得其意忘其言也。或曰:“此东野之语,非君子所志。以为史则非信,以为子则非伦,以言道则近诬。吾为吾子之辱。”余曰:“否!否!不然!子以为子之史皆信邪?子之子皆伦邪?子之子史皆中道邪?一有非信、非伦,则子史之诬均。诬均,则去此书非远,余何从而定之?故以大道观,皆非所宜有矣 [1] 。

陈元之首先从道的反思入手,借重司马迁与庄子论大道不弃微末的主张,作为小说立足于世的论述基础。紧接着,序文连续排比三个“或曰”对作者进行揣测,口吻虽疑而未定,却已揭示此书来历不凡,并非源于民间庸俗粗滥之手。至若采用“浪谑笑虐以咨肆”的寓言手法,以答客问式对话,反诘世人对史、子著作的既定认知,此举不妨视为撰序者预先考虑舆论冲击而构筑的一道道防火墙,它既不悖离文学传统托言寓志的规范,同时也为小说看似荒唐不经的笔调提供软性铺垫,分散质疑苛责的冲击力道。

值得深思的是,陈氏在序中坦言作者清楚意识到“浊世不可以庄语”、“道之言不可以入俗”之道理,故有意以“谬悠荒唐”之笔调吸引读者目光,此一有违常态的行文策略,当是从阅听者的观赏反应中获得经验,在稍后三台山人(余象斗)出版《山中一夕话》,其序所言亦是如此,文云:

窃思人生世间,与之庄言危论,则听者寥寥;与之谑浪诙谐,则欢声满座。是咲,征话之圣;而话,寔笑之君也 [2] 。

在激烈的商场环境,能细腻观察读者的观赏心理,便能出奇制胜获得市场好评,创造销售佳绩。以此角度回头检视陈元之序,当可察觉其文在肩负引介推广的使命同时,也提醒读者从自身的阅读反应进行思索,期以宽阔胸襟接纳这类新的创作模式。

从序文的结构布局观之,前引序文中有关小说出版之信息(即文字上有标记者),采用“缀段式”写法穿插交代,可推知小说之成书来历,并非陈氏着重的书写焦点,其核心动机是向读者介绍《西游记》系采取新奇诙谐的讽喻手法,以新题材、新风格,表现故事内涵及作者用世之心的创作模式,树立崭新的创作格调,全然不同于历史演义小说以崇尚实证求真的书写传统。

对陈元之来说,在序言书写的万历二十年夏季以前,市面上已有《三国志演义》与《水浒传》等名作广为流传,其他以历史传记为题材之通俗作品,在嘉靖年间尚有熊大木《大宋中兴通俗演义》(三十一年,1552)、《唐书志传通俗演义》(三十二年,1553)等;进入万历纪元之后,孙高亮《于少保萃忠全传》(九年,1581)、澹园主人编次《大唐秦王词话》(约十九年,1591)、杨慎《二十一史弹词》(二十年,1592),皆已陆续在小说界发挥影响力。作为参与《西游记》出版的陈元之,面对演义体小说仍属史事资鉴的出版氛围,欲在主流当道、众作环伺下另辟蹊径,就不得不在言说策略上下足工夫,从挑起正反得失之论辩中,说服观者认同,从而形成此篇用少数文字交代出版历程,用较多篇幅对自身作品进行回护辩驳的序文结构。

3. 从他序考察《西游记》之文学评价

百回本《西游记》版本系统颇为复杂,学界至今仍无法全面厘清,得出肯定结论。就目前所知,在金陵世德堂本之后,以“世德堂”系统作为底本之作品,另有杨闽斋本(署于万历三十一年,1603),以及署名李卓吾批评的《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李时人在《〈西游记〉版本叙略》提到李评本《西游记》初刻约在崇祯年间,现存已知有十一种,且并非出自同一版本,据此足见《西游记》被书商翻刻多次及其在民间受欢迎的程度 [3] 。

《西游记》的崛起,迅速在小说出版市场卷起一股流行旋风,透过存世各式版本数量,后期小说对其书文字或情节的裁剪袭用,和神魔小说系列作品短期内的集中问世,皆足以说明其书在文学史与神魔小说系列的重大意义。据胡胜统计,从万历二十一年(1593)到天启末年(1627)约三十多年间,是神魔小说的“发展期”,现存已知作品有十九种 [4] 。尽管小说地位崇高,但明代文学思潮诡谲善变的发展常态,以及不同诗文流派之间的竞争、取代与蜕变,咨意谩骂攻讦的风气,都如数渗透进通俗小说的领域之中。

在《西游记》流行之后,世人对这部小说的正、反评价不一,其中以负面批评居多,兹举数证如下:

今是书之编,无过欲泄愤一时,取快千载,……亦借秦为谕,以警后世奸雄,不过劝惩来世,戒叱凶顽尔。其视《西游》、《西洋》、《北游》、《华光》等传不根诸说远矣。(佚名“新刻续编三国志引”,万历三十七年,1609)

放模外史,引用方言,编辑成书,扬榷故实。……有《三国志》之森严,《水浒传》之奇变,无《西游记》之谑虐,《金瓶梅》之亵淫。(烟霞外史“韩湘子叙”,天启三年,1623)

《西游》、《水浒》皆小说之崇闳者也,然《西游》近荒唐之说,而皆流俗之谈;《水浒》一游侠之事,而皆无状之行,其于世教人心,移风易俗,俄顷神化,何居而得与《破迷正俗演义》相轩轾也。(朱之蕃“三教开迷演义叙”,约万历四十年~天启四年间)

是书动关政务,半系章疏,故不学《水浒》之组织世态,不效《西游》之布置幻景,不习《金瓶梅》之闺情,不祖《三国》诸志之机诈。(峥霄馆主人“斥奸书凡例”第四则,崇祯元年,1628)

小说原多,每限于句繁语赘,节目混牵。若《三国》语句深挚质朴,无有伦比,至《西游》、《金瓶梅》,专工虚妄,且妖艳靡曼之语,聒人耳目。在贤者,知探其用意;用笔不肖者,只看其妖仙冶荡,是醒世之书,反为酣嘻之具矣。(戏笔主人“忠烈传序”,署年当为假托,疑在明末)

然《金瓶》书丽,诒讥于诲淫;《西游》、《西洋》逞臆于画鬼,无关风化,奚取连篇?(笑花主人“今古奇观序”,约明末)

透过上举数例可知,处在竞争激烈的通俗市场,藉由批判畅销名作之不足,巧妙运用“彼无我有”之优劣对比模式,达到提升己作地位,是相当常见的行销策略。尽管《西游记》并非唯一一部受到攻击的对象,但成为不同时期、不同类型小说的共同箭靶,恐怕不是纯粹巧合或商业因素使然,其实也反映时人对《西游记》的某种认知与共识。

小说被负面批评,主要集中在荒诞不经、虚妄幻景、妖艳靡曼等概念上,与《水浒传》因“侠/盗”界线模糊,或《金瓶梅》因情色叙事而招致道德礼教之批判,实迥然不同,其问题症结当与世人应如何看待小说叙事的“奇/正”或“虚/实”二元对立有关。从《西游记》兴起的万历中期到明朝覆亡约五十余年间,小说界长期为此命题相互攻防激荡。当其时,正值历史演义小说将“按鉴”创作传统推向颠峰,在万历年间留下大量出现以“按鉴”为名之演义作品。如万历间书林余氏三台馆刻《新刻按鉴演义全像大宋中兴岳王传》、天启三年黄正甫刻《新刻考订按鉴通俗演义全像三国志传》、崇祯年间题钟惺编辑《按鉴演义帝王御世有夏志传》、钟伯敬原评之《新刻按鉴编纂开辟衍绎通俗志传》、硏石山樵订正《新镌玉茗堂批评按鉴参补出像南宋志传》等,皆在书名封面或卷首题名处详细标注“按鉴”二字。这类小说以发扬鉴古知今的致用原则自我期许,透过历史实证,强调小说具有资通鉴、明人伦,益教化的价值功能,对充斥虚诞幻妄、无益国计民生的神怪灵异作品,始终抱持否定鄙视的立场。

尽管如此,正面肯定《西游记》文学成就者亦不乏其人,如睡乡居士在“二刻拍案惊奇序”赞赏小说对人物性情的描摹,其云:

《西游》一记,怪诞不经,读者皆知其谬;然据其所载,师弟四人各一性情,各一动止,试摘取其一言一事,遂使暗中摹索,亦知其出自何人,则正以幻中有真,乃为传神阿堵(崇祯五年,1632) [5] 。

至于认同小说奇变价值,进一步呼应小说对心的隐喻诉求,谢肇制《五杂俎》所言可谓精辟:

小说野俚诸书,稗官所不载者,虽极幻妄无当,然亦有至理存焉。如《水浒传》无论已。《西游记》曼衍虚诞,而其纵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呪,能使心猿驯伏,至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惟《三国演义》与《钱唐记》、《宣和遗事》、《杨六郎》等书,俚而无味矣。何者?事太实则近腐,可以悦里巷小儿,而不足为士君子道也 [6] 。

谢氏从孟子“放心之喻”掌握小说内涵,肯定至理存焉,并分析其书与史传演义在阅读感受方面之异同,的确给予小说相对公允的评价。幔亭过客(袁于令)《西游记题辞》则从宗教立场出发,认同小说弥合三教的努力,并赞赏《西游记》驾驭文笔之妙,其言:

余谓三教已括于一部,能读是书者,于其变化横生之处引而伸之,何境不通?何道不洽?而必问玄机于玉柜,探禅蕴于龙藏,乃始有得于心也哉?至于文章之妙,《西游》、《水浒》实并驰中原。今日雕空凿影,画脂镂冰,呕心沥血,断数茎髭而不得惊人只字者,何如此书驾虚游刃,洋洋洒洒数百万言,而不复一境,不离本宗;日见闻之,厌饫不起;日诵读之,颖悟自开也!故闲居之士不可一日无此书(崇祯年间) [7] 。

对创作者而言,书写神魔题材可以摆脱对史书亦步亦趋的严谨束缚,抛开务求真实有据的写作原则;对读者来说,小说不但可以带来奇幻炫目的阅读调剂,更可以驰骋无边想象,其所提供的不仅是娱乐,同时还是对宋元以来渐趋凝滞蹇涩的理学秩序,带来新的思维革命。如《西游记》与阳明心学,学界多年来已有诸多论述,从各种论述层面肯定二者密切关系,同时涉及整个明万历朝政治社会的风气转变。各类小说序跋对《西游记》的批评,是否蕴含学术思想层面的纷争与纠葛,就目前证据观察,尚无法明确证成,然可以肯定的是,《西游记》对明代万历社会的影响,不会仅表现在纯粹的娱乐功能上,其潜藏在嬉笑怒骂中的政治影射和深奥哲思,相信可作为解释小说颇受知识份子青睐的原因。

由于“奇/正”或“虚/实”两股势力不断激荡,使得通俗市场由原先以历史演义为主的单一题材,扩大多元面向,出现民间传说结合宗教信仰的神魔系列;受到阳明心学之影响,回归市井生活层面的细微观察,形成人情/世情小说;其他诸如公案、艳情、时事系列的先后崛起,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演义小说体的既定框架与意涵。换言之,《西游记》名列“四大奇书”的文学成就,其实还包含重组通俗小说板块分布的重要贡献,藉由现存小说序跋,可以作为后人逆推建构的考古基石。

文章引用

熊 辉. 《西游记》之创作动机及文学评价
Journey to the West: The Creative Motivation and Literary Evaluation[J]. 哲学进展, 2017, 06(02): 9-13. http://dx.doi.org/10.12677/ACPP.2017.62002

参考文献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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