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纳西威廉斯的戏剧《欲望号街车》中,女主人公布兰琪是一个“坏女人”的典型。然而,却有许多评论家及读者给予了她以同情。本文从读者反应批评“互动式读者反应理论”角度,分析了剧中男女主人公在读者心目中的形象是如何被颠覆的,读者在阅读伊始与阅读完毕后对两者又有着怎样不同的解读。威廉斯通过使读者前后产生不同的认识,激发出读者参与的欲望,使他们积极参与到作品的意义建构中来。读者通过了解作者,反复重读,不断推翻、证实和重建自己的期待视野,最后达到与作者创作意图的相吻合的解读。 In the play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by Tennessee Williams, the heroine Blanch is a typical “bad woman”. However, many critics and readers sympathize with her. The thesi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ader-Response Criticism, analyzes how the images of the hero and the heroine are overthrown in the readers’ mind and how readers give them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at 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 of the reading. Williams stirs up the readers’ desire of participating in meaning construction of the play by making them forming different views. Through investigating the author, rereading the text, constantly subverting, confirming and reconstructing their own horizon of expectations, readers grasp the work’s theme the author intended to create at last.
刘俐
上海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
Email: lilylililiu@126.com
收稿日期:2015年8月12日;录用日期:2015年9月1日;发布日期:2015年9月4日
在田纳西威廉斯的戏剧《欲望号街车》中,女主人公布兰琪是一个“坏女人”的典型。然而,却有许多评论家及读者给予了她以同情。本文从读者反应批评“互动式读者反应理论”角度,分析了剧中男女主人公在读者心目中的形象是如何被颠覆的,读者在阅读伊始与阅读完毕后对两者又有着怎样不同的解读。威廉斯通过使读者前后产生不同的认识,激发出读者参与的欲望,使他们积极参与到作品的意义建构中来。读者通过了解作者,反复重读,不断推翻、证实和重建自己的期待视野,最后达到与作者创作意图的相吻合的解读。
关键词 :《欲望号街车》,读者反应批评,颠覆,同情
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 1911-1983)于20世纪40年代成名,与尤金奥尼尔和阿瑟米勒比肩,被誉为美国最伟大的剧作家之一。《欲望号列车》(以下简称《欲》)是威廉斯最享盛名的剧作,已连续50多年在世界各地上演。该剧同时也是评论界的宠儿。评论家们普遍认为这是一出悲剧,并给予剧中女主角布兰琪这一悲剧性角色以同情。国内有孙丽颖[
19世纪以前,“作者中心论”将文学视为一种由作家赋予其永恒意义的批评话语,20世纪初,“文本中心论”取而代之,认为文本的永恒意义包含在文本自身之中,它不是作者有意图的产物,也不会随着读者反应的变化而改变[
泰森把读者反应研究分类为:互动式读者反应理论、情感文体学、主观读者反应理论、心理学读者反应理论以及社会读者反应理论[
阅读伊始,尤其在第十幕斯坦利强奸布兰琪前,读者们对布兰琪印象极坏,对斯坦利却颇有好感。著名的评论家克勒曼在关于此剧首演的报道中说:“在此剧演了几乎三分之二时,观众还把他们自己同斯坦利视为一体。他的嘲弄博得观众笑声的支持,似乎是在嘲笑那个女人行为的软弱和歇斯底里的装腔作势”[
布兰琪刚出场时,热情的尤尼斯领她进入妹妹斯黛拉的家,即刻她便找借口赶尤尼斯走,冷漠而没有礼貌。不仅无礼,她还善于伪装:明明在妹妹回来之前就已饮过酒,还在亲人面前装作没有喝过,掩盖自己的嗜酒成性。此外,一见妹妹,她就挑剔对方住的地区有多糟糕:“哪怕在最可怕的梦里我也从来,从来都想象不到——只有埃德加爱伦坡先生——才喜欢这个调调!我想房子外头就是食尸鬼经常出没的维尔森林吧”[
第二幕中,她让斯坦利帮忙扣背后的扣子,表现轻浮,有违传统道德地勾引自己的妹夫。除此之外,布兰琪还离间妹妹夫妻间的感情,趁妹夫不在的时候说他的坏话,语言极其刻薄。她把斯坦利称为野兽:“他的行为行动就像是野兽,他有野兽的习气!吃起来、动起来、说话起来都像是野兽!他身上有种——低于人类——还没进化到人类阶段的习性![
读者带着原有的价值观念及道德标准去审视布兰琪,心中“坏女人”形象形成了:一个矫揉造作,撒谎虚伪,破坏妹妹幸福,不守贞洁的荡妇。
而对于斯坦利,大家觉得他简单、直率、真实。例如,和妻子吵完架后,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楼下深情地呼喊着斯黛拉。他还如同一个英雄一样揭露了布兰琪的伪装,尤其在提醒自己的好朋友米奇别受骗上当时,他说:“我要是在一切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让我最好的朋友去受骗上当,那我下半辈子良心都甭想踏实![
然而在第十幕中,斯坦利在布兰琪精神恍惚之时对她实施了强奸,这给了布兰琪毁灭性的打击,导致她精神失常,最后被送进疯人院。第十一幕中,斯坦利嘲弄已濒临崩溃的布兰琪,撕下她喜爱的罩在灯泡外的纸灯笼,表现得极其冷漠与残酷。斯坦利没有人类最起码的同情心,可见他本性残忍。自此,读者心目中布兰琪“坏女人”的形象及斯坦利“高大的”的形象动摇了。此时,读者陷入了困惑与矛盾之中:到底应该怎样去理解布兰琪和斯坦利呢?
霍兰德认为,唯有理解作者的身份主题,我们才能真正欣赏艺术家留给我们的礼物[
威廉斯怀恋昔日南方田园诗般的生活,他在商业和工业的现代社会中找不到适当的位置,家庭和个人的不幸给他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感,清教主义的传统压抑着他,他渴望和追求爱、美与自由。最后,写作,也就是用幻想去改变、弥补满足了他逃避现实的强烈需要。布兰琪同样是被夹击在温柔的旧南方乡间和嘈杂的艾里森大街之间而无所适从。艾里森街的原型也就是威廉斯当时举家迁居的圣路易斯。导演埃利雅卡赞评曾评论道:“布兰琪这个女人就是威廉斯”。
根据“互动式读者反应理论”,我们在阅读时,文本总是刺激我们按照自己独有的方式作出反应。所以阅读伊始,按照我们的道德标准,布兰琪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而斯坦利坦率,自然的个性也自然符合大多数读者的口味。随着阅读的深入,读者会产生新的阅读感受,特别是布兰琪被强奸后被送进精神病院给读者的刺激,再了解到作者的经历及作者本人对两位主角的情感态度后,读者们对布兰琪以及斯坦利的理解便发生了大转变。现在就让我们来经历这个修正的过程,看读者是怎样改变原来对人物和事件的理解的。
布兰琪的形象被颠覆后,重读作品,同样的事情,读者的理解完全不同了。布兰琪嗜酒、打扮、洗浴、淫乱、撒谎和挑拨妹妹的夫妻感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布兰琪从小生活在南方种植园主家庭里,接受的是南方淑女式的教育。南方淑女们必须依附于男人。她们必须举止风雅、谈吐得体,具有仪态万方的大家风范。所以布兰琪才会如此爱打扮,有那么多漂亮衣服、首饰,这完全是为了讨取男性的欢心。布兰琪曾对妹妹说:“我从来都不够自立,当你不够强的时候——软弱的人就必须光彩照人——你就必须得披上软弱的亮彩,就像蝴蝶的翅膀,还得——在灯泡上罩个纸灯笼……[
祖上庄园的丢失,亲人的相继去世打击着布兰琪,自己言行导致同性恋年轻丈夫的死亡也让她深感内疚。她和陌生人乃至自己的学生关系暖味,完全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她曾对米奇坦白:“没错,我是跟陌生人有过很多次亲密关系。那是在艾伦——死后,跟陌生人缠绵悱恻对我而言是唯一将我空洞的心填满的途径”[
我们可以感觉得到她对已逝丈夫的深情:还在第二幕的时候,她就对斯坦利碰丈夫写给自己的信反应强烈。妹妹斯黛拉也证实,姐姐是多么爱她的丈夫——“简直连他踩过得地面都膜拜不已![
而对于斯坦利,回顾起来,我们会发现他性情暴戾。作为丈夫,不但没给妻子应有的保护和温存,反在酗酒之后对她拳脚相加,经常不顾妻子通宵打牌。他还对妻子有很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例如:他总是强调根据拿破仑法典,凡是属于妻子的财产也都属于丈夫所有。 他盘问布兰琪关于贝拉里夫的遗产问题,表面上是为妻子争取权益,实际上是为自己考虑。布兰琪来到这儿,占用他的浴室,说他坏话,故作高雅的举止,讲究的衣饰,甚至她重新安排过的屋子都让他感觉不自在。因此,他调查布兰琪的过去,粉碎她和米奇的爱情,就是借机报复,尽快将她赶走。对斯坦利,剧中第一幕就有这样一段描述:“他只要打眼一看,就能估摸出眼前的女人属于那种性爱类型,脑际里马上就能呈现出赤裸裸的形象”[
综上,我们发现斯坦利是邪恶的,他的行为代表着人类人性的泯灭,读者彻底把他和同情,怜悯,宽容,爱与真诚等美好的品质分开了,粗野、自私、绝对的利己主义才是他的本质。
威廉斯最初把斯坦利塑造得讨人喜欢,把布兰琪描述得令人讨厌,但当他把布兰琪的内心世界挖掘得越来越深并将其呈现在读者面前时,布兰琪便变得越来越令人同情,而斯坦利的邪恶的本性也越来越明显了。威廉斯就是想让读者先自己形成一定的认识,让其“稍不留心”掉入他设置的陷阱里——透过不同视角形成相互矛盾的认识——然后在此基础上把阅读引向深入,用后面的阅读不断修正在前面的阅读中形成的不成熟的看法,以此方式使读者产生对文本的深层次解读。
评论家为布兰琪辩护,读者给予她同情正是文本引导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断进行自我修正的结果。此外,读者还要结合作者的经历及情感态度来解读文本,以便更好地理解和阐释文学作品。
刘俐, (2015) 从读者反应批评看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Analysis of Tennessee Williams’ A Streetcar Named Desi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ader-Response Criticism. 世界文学研究,03,88-93. doi: 10.12677/WLS.2015.33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