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纳•鄂兰以“行动的生命”界定人之境况三样式——劳动、制造、行动。其中“行动”是唯一无须中介,直接和他人产生互动,并且和多元性对应的活动;也是个人启动新事务的天赋能力。行动演示的空间在公共领域,行动者如同演员,必须以言说来揭示“我是谁”,同时“言说使人成为政治性的存在”。此思维其实反映鄂兰将亚里士多德献身城邦政治事务的行为视为美德,更是实践。公共领域是鄂兰高度原创性的概念,但此一空间并非无条件的存在,需要仰赖人以行动去建构。事实上,鄂兰并没有设定“言说行动”的术语,然而,文章捕捉鄂兰赋予行动与言说重任,乃试图撷取其论著扣连“行动”所延展并界定的显著概念,诸如公共性、自由、权力、思考等,进而建构其公共领域的“言说行动”意涵。 Hannah Arendt distinguishes three different types of activity based on Vita Active that comprise labor, work, and action. Among them, “action” is the only activity that takes place directly with others without intermediary, and corresponds to the human condition of plurality. Action also means the innate ability of individuals to start new things. The space where action display is public realm, actors in the realm are like the actors who must speak to reveal “who I am”, and at the same time, “speech is what makes man a political being”. This thinking actually reflects Arendt regards Aristotle’s “the life devoted to the matters of the polis” as the virtue, and even more the praxis. One of Arendt’s most original conceptions is the idea of public realm. Public realm does not exist naturally; they need to be artificially created by actors. Actually, Arendt does not set the term—“speech act”; however, the researcher captures the heavy responsibility of action and speech which Arendt empowers. The researcher therefore attempts to extract the significant concepts linking to “action” from the Arendt’s readings, such as publicity, freedom, power, and thinking, etc. so as to construct the underlying meaning of “speech act” in the public realm formulated by Hannah Arendt.
汉纳·鄂兰以“行动的生命”界定人之境况三样式——劳动、制造、行动。其中“行动”是唯一无须中介,直接和他人产生互动,并且和多元性对应的活动;也是个人启动新事务的天赋能力。行动演示的空间在公共领域,行动者如同演员,必须以言说来揭示“我是谁”,同时“言说使人成为政治性的存在”。此思维其实反映鄂兰将亚里士多德献身城邦政治事务的行为视为美德,更是实践。公共领域是鄂兰高度原创性的概念,但此一空间并非无条件的存在,需要仰赖人以行动去建构。事实上,鄂兰并没有设定“言说行动”的术语,然而,文章捕捉鄂兰赋予行动与言说重任,乃试图撷取其论著扣连“行动”所延展并界定的显著概念,诸如公共性、自由、权力、思考等,进而建构其公共领域的“言说行动”意涵。
汉纳·鄂兰,行动的生命,公共领域,言说行动
Hsuan-Jing Hsu
General Education Centre, Yu-D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iaoli Taiwan
Received: Jan. 13th, 2021; accepted: Feb. 18th, 2021; published: Feb. 25th, 2021
Hannah Arendt distinguishes three different types of activity based on Vita Active that comprise labor, work, and action. Among them, “action” is the only activity that takes place directly with others without intermediary, and corresponds to the human condition of plurality. Action also means the innate ability of individuals to start new things. The space where action display is public realm, actors in the realm are like the actors who must speak to reveal “who I am”, and at the same time, “speech is what makes man a political being”. This thinking actually reflects Arendt regards Aristotle’s “the life devoted to the matters of the polis” as the virtue, and even more the praxis. One of Arendt’s most original conceptions is the idea of public realm. Public realm does not exist naturally; they need to be artificially created by actors. Actually, Arendt does not set the term—“speech act”; however, the researcher captures the heavy responsibility of action and speech which Arendt empowers. The researcher therefore attempts to extract the significant concepts linking to “action” from the Arendt’s readings, such as publicity, freedom, power, and thinking, etc. so as to construct the underlying meaning of “speech act” in the public realm formulated by Hannah Arendt.
Keywords:Hannah Arendt, Vita Active, Public Realm, Speech Act
Copyright © 2021 by author(s) and Hans Publishers I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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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主旨在探讨汉纳·鄂兰(Hannah Arendt, 1906~1975)论述公民以公共领域(public realm)为平台的“行动”(action),暨行动所延展出“言说行动”(speech act)的意涵。事实上,鄂兰并没有发展出一个特定称之为“言说行动”的专词。本文审思鄂兰原著,以及相关研究文献后,设定以“言说行动”意涵来体现其公共领域之政治性,源于几项依据:
1) “言说行动”原是语言学界发展出来的概念,在二十世纪中叶成为学术专词,此概念另扩展“话语即行动”(utterances are actions)以及“展演式话语”(performative utterances)的意涵。但言说/语言所牵涉到行动/行为的联动,在西方早已有悠久的理路,为西方知识社群长期所探索;而论及言说与政治性、公共性的联结,此意涵实可远溯至古希腊时期,希哲苏格拉底(Socrates, 470~399 BC)、柏拉图(Plátōn, 429~347 BC)、亚里士多德(Aristotélēs, 384~322 BC)师生间的对话与辩证,以及他们与其他知识分子之间的雄辩和说服。鄂兰崇敬希哲言语表意的自由,将言说视为是品德、勇气、责任的表现,这为她界定“人之境况”(human condition)在“行动”这个层次的角色,具有相当的启发1。
2) 鄂兰设定人之境况所体现之“行动的生命”(vita activa),有三项生命的样式:劳动(labor)、制造(work)、行动,其中只有行动能和言说结合,也唯有行动能跟其他人产生互动( [
3) 原本希哲时期美好的人之境况,并非仅仅只是参与政治生活;然而,随着资本主义与现代性的发展,私领域成为人类生活的重心,人最终为了劳动和制造,成为工具人(homo faber),如同柏拉图所说的工具器物(instrumentalizer) ( [
那么,如何建构鄂兰之“言说行动”?究其政治哲学论述,透过几项要素串联。
首先,确认公共性(publicity)。鄂兰的公共性界定,是指公开出现、所有人可见闻的最大可能的公共性(widest possible publicty),这构成实象(reality),以及公共领域具有将人整合于关注共同事务的社区性质( [
回顾言说的公共意涵,在西方具有深刻的思络,诸如黑格尔(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 1770~1831)分析自我与他者的互动、维根斯坦(Ludwig Josef Johann Wittgenstein, 1889~1951)探讨私语言的不可互动性,以及胡塞尔(Edmund Gustav Albrecht Husserl, 1859~1938)、海德格尔所重视的相互主观认证(intersubjectism)等,皆意指语言的功能是具有公共性质的;批判语言学也强调语言暨语言能力在互动的情境中才能够学习,语言结构是响应社会结构的产物。类似的情形,鄂兰从“人之境况”延展出言说行动的政治性效益,初始建基于个人行动为开端,公共展现(public appearance)为历程,最终目标在避免极权主义再兴。更明确地说,鄂兰把极权和暴力视为一体,暴力令人沉默;但是,人在某种程度上是政治性的存在,原本就拥有言说的动力( [
其次,坚持自由(freedom)。前述鄂兰设定人以行动向公共领域展现自己开始,即表示人拥有自由,而行动本身是政治性质的,因此自由可说是等同于政治。就鄂兰的历史观察,她人认为“只有在危机或革命时期,[平时]很少成为政治行动之直接目标的‘自由’,实际上[正是]人类共同生活在政治组织的理由”4;换言之,“政治的理由就是自由,其经验的场域即行动”( [
再者,认知权力(power)。鄂兰的权力观,出现在公共领域的行动,也出现在论及暴力与革命的论述中6。在论及人之境况的行动时,鄂兰即已指称行动是唯一可以和人产生互动,并且需要以言说来表态的一种活动;行动亦是自由的,自由让人在公共领域中发挥“权力”,这是公共领域赖以存在的依据,象征言说行动者展现于其中的潜在空间,而且只有当言说和行动不分开的情形,权力才能实现( [
最后,鄂兰“言说行动”的实践以公共领域为平台,同时确立公共领域的政治性与公共性无法分立之原则,人的价值是为政治而行动;当人判断何者为众人共同拥有的时候,便开始与他人共享世界和经验,行动者即演员,可彰显自由与权力。此意味个体觉醒自身可以改变什么的期望,也是个体不再挟制在仅仅只为了谋生而活动的私域中,能进阶到将自己推向外界的公域,展现权力与自由,建构具有政治意涵的公共领域。鄂兰的权力观指涉公民所创发的力量,这便超越了人民单纯享有权利(rights)的被动态,转而体现为公民自主走向公共领域的主动态。若再将此意涵援引来解释民主化(democratization)的现象,如此一来,民主化是公民社会(civil society)兴盛的结果,也是原因;公民社会发达促使政治社会(political society)从封闭、控制、极权,走向开放、自由、多元与共享。
“言说行动”原本是语言学的概念意涵,自语言学研究者——奥斯汀(John Langshaw Austin, 1911~1960)和约翰·塞尔(John R. Searle, 1932~)提出“话语即行动”(utterances are actions)的观点后,为言说行动理论(speech act theory)奠定动态的基础。奥斯汀的言说行动理论有三种类型,其中意向行动(illocutionary act)最富有语言复杂与多变特质,言说者企图让听者了解话语背后所蕴藏的意义,透过执行(行动)来达成说话目的8,此意涵对本文建构鄂兰“言说行动”有所增益。“话语即行动”的观点扩展言语纯粹作为表述功能的影响力,奥斯汀另以“表演式话语”(performative utterances)概念深化“话语即行动”意涵( [
“话语即行动”意涵既是言说与行动配搭,言语是行动的前导,亦是行动的实质,这种观点对论述分析(discourse analysis)带来启发。论述分析的精神旨要在呈现主体本身对言说与行动的辩证意义,超越纯粹的“言说-意向”逻辑;其内涵与建构主义(constructivism)9亦有所联结,建构主义同样重视语言的功能与角色,将语言视为建构经验的门路,生活世界存在各种可能的建构方案(alternative),语言是最根本者( [
然而,将语言与行动的实质关系,呈现具有动态实践意义的论述,当以鄂兰的“言说行动”,以及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 1929~)的“沟通行动理论”为代表。当探析鄂兰的“言说”时,其意涵颇为跳跃;鄂兰并不去解构语言本身,而是主张直接将使用语言的权力发挥到公共领域之中,进而串连“行动”,以紧扣对“人”(who)要完成什么的关切。鄂兰指出“对我是谁的论述,必须透过言说,并藉由行动设定[个人]新的开始,这让人得以触及现存的网络,并即刻能被[他人]感受到”,她进而表示“开启的新的序章,最终将以独特的生活故事出现在新进者的前面,并且独特地影响着那些随之而来者的生活故事”( [
鄂兰的公共领域成为一个概念架构的意涵,在于从它而出或从与之配套的概念而来者,都意味着其存在的必然与必要性。笼统地说,鄂兰将私域和公域分离的论述令人印象深刻;人之境况的三种样态分别存于私域和公域,它们都代表人类[文明]世界的活动,皆也其适切的位置(proper location) ( [
然而,若从公共领域的定位来看,鄂兰观照的却是历史发展所形成的现代性,威胁公共领域。她最早问世之作《极权主义的起源》,指出西方文明进程中的“潜伏的历史暗流”,造成极权主义出现的机缘;资本主义酝酿的经济化与工具化世界观,以及资产阶级的竞争与寡占(占有式的个人主义)造成政治冷漠,甚至敌视公共生活( [
延展“公共领域”的概念架构,鄂兰的公共领域还可开拓出几项类型。一、竞技场式公域——行动者以表现秀异的争胜,肯定自身的成就10。二、结社式公域——类似协议式民主,公民在无数个公共空间中参与政治。三、剧场式公域——行动者如同演员,并且行动的成就感还来自公共喝彩(admiration)。竞技场式和剧场式的公共领域是鄂兰在《人之境况》所揭示的,结社式代表《论革命》响应Thomas Jefferson倡议的社区制度。另有析论鄂兰的行动理论暨公共领域有两个不同的理论进程:一为美学式的、注重行动者展现自我德性的活动,这代表“剧场性格的政治观”;另一则为尝试建构一个市民共同参与、互为主体的协同行动理论,这代表“市民协同行动的政治观” [
最后,鄂兰对公共领域的阐述,脱离不了行动的主角——行动者/演员(actor)。鄂兰并没有预设公域或言说的理性,但认为人跳脱劳动与工作层次,在公领域的行动是自由的,行动以政治取向为前提,政治的要素是权力,权力的彰显是为解决问题;并以多元差异为条件,人自然会沟通。鄂兰对行动者的期许,如同人尽其才、善尽其责。鄂兰公共领域在某种程度上,反扑的是极权政体“巨大–人”的面向(one Man of gigantic dimensions) ( [
鄂兰关注人的价值,这种价值需要被显现。人之特质在公共领域展现是最重要的,此为精神的领域(spiritual realm)。同时呼应个体殊异性,强调行动者能够在公共领域被他人看见与听见,才显“真实”( [
个体在公共领域(或公开)的“表演”,是语言或言说将人的意图呈现出来,这时也才能够辨认每一个言说者的差异。这已跳脱每个个体在能力、禀赋、素养和缺陷的框架,每个人在这些方面有多少记点或分数根本不重要,或者依凭这些标准去定义谁较有成就也变得敷浅!“我是谁”呈现的是各种殊异特质的人,人因采取行动将自己推向公众,那么,一方面必须承担别人怎么去看待这种差异的风险;另一方面因为正视他人的殊异,才能变得接纳多元性。一如前述,行动者之“行”必当与“言”结合。这当是有言之行(speech-act),如果把行动是为开端的能力是呼应生生不息这个事实,那么言谈就对应于“人之独特性”,换言之,也就是对应多元性这个人类条件( [
鄂兰对行动者的论述,还不仅是现身于公共领域有勇气的人,或演员,同时也是观看者(spectator)。鄂兰在最后的著作《心灵的生命》(The Life of the Mind),彷佛呼应人之境况的行动,对人之角色及其思想和意志,进行更多的探讨,并再申人作为行动者的义务。她认为每个人该扮演自己的戏份就必须执行(must enact his part);当作为观看者时,他可以观览整出戏,即行动者从置身于内,拔身而出到游戏场外的定位时,他不仅变成竞赛中的评判者,同时掌握与理解竞技场的情境。相对的,表演者的关键性在透过观众舆论而获得名声,演得如何,端赖观看者深有同感(depends on the spectator’s it-seems-to-me),这便展现出表演者本身的正统(doxa) ( [
本文览阅鄂兰论著,试图忠实且系统地呈现其原著内容,以建构鄂兰公共领域之“言说行动”意涵。其言说行动的目标,是对人之角色的期望,抑或是对人存在为世界性(worldliness)的拔脱11。鄂兰“言说行动”证成的根本,在人采取行动,将天赋拥有的素质发挥出来,并透过公共领域的平台,以言说达成政治性的存在;人脱离私域,以行动和言说将自己推向世界,个体展现自我如演员,进而创造不朽(immortality)。“言说行动”不仅仅是人的执行,其表征的背后蕴藏人的特质,这些特质是驱动力;“自由”是驱动力之一。“为了自由,人必定设法从生活的需求解放出来”( [
建构鄂兰“言说行动”的概念架构,本文以“思考”(thinking)概念收束。鄂兰“言说行动”的底蕴,当回归最根本的趋动力——“思考”。切莫忘初衷,鄂兰崇仰的是亚里士多德之“沉思的生命”——关心美善、献身政治事务、如哲学家关怀事物之永恒(eternity)。然最后还能保留的仅“献身政治事务”;鄂兰以人之境况三样式的行动,借代为政治参与,政治参与又必然透过言说表达。前期论著《人之境况》开辟了行动的理想型(ideal type),《论革命》则省思法国革命和美国独立革命的结果,益加赋予行动重责大任,认为行动要能发挥到建立好的政治体制,鄂兰针砭革命后的体制已丧失所有人行动的意义,甚或不再存有总体的快乐。鄂兰另以“判断”(judgment/judging)当作行动的根基。在最后的论著《心灵的生命》,她将人的内心活动区分为思考、意志和判断。关于思考与判断的关系,她以意识(consciousness)和良知(conscience)来形容;“如果思想——意即我们内在无声的对话——体现了我们意识中同中有异,一分为二的情境,从而产生了良知这个副产品;那么判断——所谓思考解放作用下的副产品——可以说实现了思考活动,使得思考得以在现象世界中彰显出来。”( [
鄂兰强调思考的重要性,在一个专访的纪录片当中12,以强烈的辩证式说法展现。她说:“想法并不危险,危险的是思考;我认为不思考则更危险。”(There are no dangerous thoughts, thinking itself is dangerous. I think non-thinking is even more dangerous) (2005)。此辩证式论点是鄂兰以“邪恶的平庸”(the banality of evil),指称纳粹执行者之不思考所犯下罪行的表示。“邪恶的平庸”是鄂兰创发的用词,其后的半个世纪,人们对此比喻,进行过无数次道德与政治的辩论;此一创新用语,甚至让鄂兰面临“平庸的”对待之挫折与排挤。鄂兰真正的用意,并非为纳粹行径找平凡的下台阶,她的论述仍在于紧扣对人之为人的特质,以人之放弃思考所产生的恶果,就是让极权统治者能以陈腔烂调(cliché)寄托于其中。因此,她说:“邪恶是表面现象,要抗拒邪恶就要思考,避免被日常事务的表象所迷惑;去接触日常生活以外所存在的另一个世界;一个人愈肤浅就愈有可能屈服邪恶,这就是邪恶的平庸性。”。当鄂兰批判人之不思考,如同纳粹艾希曼(Adolf Eichmann, 1906~1962),像个邪恶平庸的小丑时,其比喻乃意指人之欠缺思考,所呈现平庸混沌如“非人之条件”。“思考是最自由纯粹的人类活动” [
如此,想法只是如同日常生活的一般念头,思考才是人准备“上演”的动力,思考会带来冲击甚至颠覆,它因而是危险的(力量);然而,如果放弃思考,反而陷入“工具性的思维”(instrumental thinking),便要承担被宰制的风险。鄂兰政治哲学论述的启端(第一本论著为《极权主义的起源》),回应欧洲极权主义存在的手段,即控制人的创新与思考,结果演变成极端的邪恶。相对的,她经常以古希腊城邦政治为念,强调人之价值;鄂兰的论述方式倾向透过建立与解释许多相对或相仿的概念,再以纯粹化特定的概念意义,来建构论理。看待鄂兰的论述当展以开放容纳的思维,不在于追究其逻辑,而在于掌握其立论的盘石。以本文试图建构其公共领域之“言说行动”意涵的思辨历程来说,便发现鄂兰创发了其论述的语言转向,微观经验体会与宏观历史史实,交错辩证,论述远近交织,并经常以唯一(the only)定格其论述要义。据此,或许可以说,其“言说行动”是思考的外衣,当我们视“言说行动”与公共领域的联动关系为理所当然之际,亦无须预设行动者的理性与否;因为,自由的展演代表公众权力,公众之多元与独特俱存,就不至于落入绝对独夫式的暴力。即使鄂兰还是声明“思考不可避免的带来破坏,对已建立的标准、价值与规范有所侵蚀”( [
最后,鄂兰的论述并不在于索求认同,较多的是将自己当作演员,展演她希望如是的。在某种程度上,鄂兰的学理可能阻隔了他者与她处于共通历史思维进程(progression)的层次,也或许鄂兰定位自身为“沉思的生命”者,处于浪漫而理想的视界中,期许美好的、人道的与道德的“人之条件”。但事实上,鄂兰思维的后坐力,近年来反而益加显现,学界拾回鄂兰思想,重新强化其论述对当代思维的重要,对反思当代政权与世界民主发展、观察民主萧条现象,以及民主教育、多元文化教育和批判思维,无疑是赖以为据的好素材。教育领域的研究,学者重申“和鄂兰一起批判鄂兰”(think with Arendt against Arendt)13的立场,试图从鄂兰的思维找到与补足其思想应用于教育的意义;特别是鄂兰的教学式权威(pedagogical authority)的概念,引发教育界反省主流教育,进而促使对民主社会提供真切的思辨 [
徐暄景. 汉纳•鄂兰公共领域之言说行动意涵Hannah Arendt’s Theory of Speech-Act Implication in Public Realm[J]. 社会科学前沿, 2021, 10(02): 410-419. https://doi.org/10.12677/ASS.2021.102060